第118章(第3/4頁)

說話間,霍瀾音已隨著稻時進了屋。

屋子裏濃濃的藥味兒遮不住母親身上熟悉的氣息,霍瀾音的眼淚再一次濕了。她疾步悄聲走到床前,望著母親消瘦蒼白的臉色,困在她眼眶裏的熱淚一下子滾落。

“女兒不孝……”她跪坐在地,雙手搭在床沿,深深望著母親。

有的人分別時不知道思念有多深,重逢時一下子湧出來的想念洶湧得能將她淹沒。

稻時和鶯時急忙將霍瀾音扶起來。

“姑娘莫傷心。”

霍瀾音在床邊坐下,壓低了聲音:“沒事,我在這兒陪著母親。”

鶯時和稻時都退了下去,只留霍瀾音單獨陪在姚氏身邊。

霍瀾音凝望著母親,心酸又心疼。她的思緒飄啊飄,淩亂的記憶在打轉。從小到大和母親相處的一幕幕浮現眼前。

她趴在母親身邊,這讓等母親醒過來就能立刻看見她。

不多時,稻時匆匆跑進來,聲音又急又低:“姑娘,大爺和老爺在書房裏起了爭執!”

霍瀾音皺眉,急忙起身,往書房去。

書房裏。

周玉清氣憤地訓斥:“你以為你是誰?青天大老爺?替天行道?為官半年,你說你得罪了多少朝中大臣!這些人哪個是你能惹得起的!”

周自儀一手負於身後,氣定神閑而立。

周玉清看見他這個樣子就來氣。

“你讀書考功名是為了光耀門楣,豈能如此胡作非為不計後果!如今看來,你還不如留在西澤當個教書先生!前陣子反駁王爺,昨日得罪了陳督主,今日竟敢攔大殿下的馬車。你瘋了吧?再這麽下去,咱們周家都要跟著你完蛋!”

“光耀門楣是小志,報效國家乃為大志。”周自儀朗聲道。

“你!”周玉清指著周自儀,“我和你說了這麽多,你一句聽不進去是不是。啊?咱們從西澤那樣的小地方來到京城是多不容易的機會?你母親為你祈了多少福念了多少經,換來你今日福報!文官千千萬,非要做諫臣!史上諫臣哪個有好下場?”

周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著胸腔裏的憤怒,放緩了語氣:“自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太年輕,太意氣用事,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至剛易折啊!這天下不平之事太多,你管不過來,也沒那個能力去管。聽父親一句勸,收起你的大志,好好去做相門婿,調職,日後必將前程似錦。”

周自儀失望地望著自己的父親,道:“父親從小送兒去學堂讀書,學聖賢之道。如今卻告訴兒子要明哲保身,蒙上自己的眼睛視陰暗不見,甚至與陰暗同流合汙。”

“這世間並非非黑即白!”周玉清拍桌子。

周自儀反駁:“這世間之所以非黑即白,正是有無數賢者堅持正義,與惡者抗衡。若人人利己明哲保身,黑暗蠶食,只剩漆黑暗潭永無白晝。亦不存在父親所言之非黑即白。”

“一派胡言!”周玉清更怒,“你能耐了!你要做賢者撕開黑暗!你要鏟平天下不平事了!連命也不要了!”

周自儀朗聲道:“憑我一己之力自不可能。即使是螢火之光,若能為白晝發一分亮,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糊塗!不會變通為愚蠢!不思後果為不孝!”周玉清怒不可遏,“若你還認我這個父親,立刻調職,不要再做這諫臣!”

周自儀望著父親,說:“父親,您也是上過戰場的人。”

周玉清愣了一下。

“亂世時,先烈拋頭顱灑熱血,不畏生死。如今太平盛世,我若貪生怕死,連真話都不敢說,怎對得起死在戰場上的十余萬白骨!”周自儀深吸一口氣,“我們北衍因為腐爛而被滅國。汾南的斷壁殘垣仍未修復,時刻提醒著我們國恥不可忘!不仁的君主,荒淫的王侯,庸貪的臣子。這些都在一步步將北衍推向另一場滅亡!”

“你給我住口!”周玉清摔了桌子上的茶器,玉器碎了一地。

周自儀昂首而立,不畏不愧。

“你你你……”周玉清看著比他高半頭的兒子,氣得全身都在打顫,“好……朝堂那些事情先不說,你今日去攔大殿下的馬車簡直愚蠢至極!你顧不顧你妹妹的名聲!”

“不顧阿音名聲的人是父親,不是我。若她再嫁旁人,我們該坦誠相告她的經歷,否則為不真誠。她是受害者,她沒有錯,沒有什麽值得遮掩的。若她今生不再嫁,她沒有父親,我這個兄長養她一輩子。”

“你!”周玉清氣得坐在椅子上。

當初他將霍瀾音送去做藥引時便知道周自儀必然反對,所以他撒了謊,只說大殿下路過看中霍瀾音,霍瀾音也甘願陪大殿下離開。

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同鄉一個頗為不對付的人升遷至京城,將他把霍瀾音送去給衛瞻當藥引這事兒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