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2頁)

霍瀾音擡眼望向衛瞻。白茫茫的一片,她只能隱約看清衛瞻的輪廓。

“來我這裏。”衛瞻重復。

霍瀾音起身,裝出尋常的樣子,一步一步朝衛瞻走過去。天地之間一片白色,她識別不出自己距離衛瞻有多遠,只是朝著他的方向一步又一步地走過去。

在衛瞻蹲著的山石前面有一條窄卻深的溝壑。

衛瞻看著霍瀾音一步步走近溝壑,一腳踩空。霍瀾音驚呼一聲,本能地朝前伸出手。衛瞻抓住她的手。他從半人高的山石跳下來,將霍瀾音拉到身前。霍瀾音腳步一陣踉蹌,向後看去,才隱約看見那條溝壑,不由一陣後怕。

“你的眼睛看不見了?”衛瞻問。

“哦……”霍瀾音慌張解釋,“也、也不是一點都看不見。”

原本坐在遠處的江太傅立刻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道:“雪盲症?”

霍瀾音猶豫了一瞬,忽然去拉住了衛瞻的手。她擡起臉,用無法聚神的目光去望衛瞻。迷離的眼中噙著一層委屈和害怕的淚水。

衛瞻面扯過她腰間的帕子,面無表情地給她擦了眼淚,道:“讓老頭兒給你瞧眼睛。”

霍瀾音點頭,攥著衛瞻的手卻始終不肯松開。

江太傅快步走過來,給霍瀾音檢查了眼睛,道:“如今還沒有全盲,夫人需用布條蒙住眼睛,不可再看雪。切記!切記!”

鶯時急得紅了眼睛,追問:“江太傅,我家姑娘的眼睛什麽時候能好起來?”

“這不好說。雪盲症本就患病特殊,有的人半日就會痊愈,有的人終生致盲。夫人先調養一段時間試試。至於助療的藥……”江太傅皺眉,“這藥也不是必須的,等到了陽遙郡再配藥也可。現在下山去玉克縣尋藥自是更好。”

衛瞻彎腰,在霍瀾音的紅裙撕下一條,蒙住她的眼睛,一邊在她腦後系蝴蝶結,一邊說:“下山。”

霍瀾音微微偏過臉,朝著衛瞻的方向,檀口微張,似想要說什麽,最終卻只是抿了抿唇。

於是一行人沒歇多久,立刻上了馬,往山下趕。

霍瀾音坐在顛簸的馬背上,她伸出雙手在身前摸索著,終於摸到了衛瞻握著馬韁的手,這才脊背稍軟,整個人向後靠去,靠在衛瞻的胸膛。

然而下山的時候,卻遇到了更大規模的刺殺。黑壓壓一大片的刺客,宛如行軍打仗的陣勢。

衛瞻冷笑:“這麽想我死。”

江太傅看了一眼衛瞻,不由皺眉。

然而霍瀾音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靠聲音去努力分辨。

她聽見衛瞻的冷笑,聽見呼呼的風聲和馬蹄聲,聽見刀劍相碰的脆響,聽見黑衣人近在咫尺的氣息。

汗毛聳立。

霍瀾音這才第一次知道眼睛對人來說是多麽重要,什麽都看不見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在不安之中,這個時候倘若周身是不安全的環境,更是恐懼異常。

唯有後背緊貼的堅硬胸膛,似乎成了唯一的倚靠。

然而連衛瞻也離開了她。

“坐在這裏不要動,等我回來。”衛瞻走前只說了這一句。

霍瀾音抓緊了馬韁,唯有等待。她聽見廝殺聲,很想扯開蒙住眼睛的布條看看周身的情況,可又記得江太傅的話,不可以再看雪,否則容易變成真的瞎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種無邊的恐懼中等待了多久。好像一輩子那麽久,她坐著的馬不知為何受驚,忽然朝前跑去,差點將霍瀾音甩下馬。霍瀾音驚呼一聲趕忙摸索著找到馬韁,緊緊攥住,甚至往後拉。

她想讓飛奔的馬停下來,可是她根本不會騎馬!

“大殿下!殿下——”

霍瀾音感覺到身下的馬越來越快,隨時都可能將她甩下去摔死!

馬兒忽然前腿跪地,霍瀾音整個人朝前栽去。她慌亂中伸出手去摸索,手卻被人抓住。霍瀾音拔出靴子裏的匕首胡亂刺去,手腕再一次輕易被對方擒住。

“音音。”

是衛瞻的聲音。

霍瀾音的動作頓時僵住,頓時松了口氣。懸著的那口氣松下來,整個身子都軟了。

衛瞻拿走霍瀾音手中的匕首,瞥了一眼刀柄上的“讓”字,黑著臉問:“你又想用我的匕首刺誰?”

霍瀾音臉色慘白,剛剛是真的嚇壞了,整個人有些遲鈍,沒回答衛瞻的話。

衛瞻彎腰,將匕首裝進霍瀾音的靴子。直起身時,他順手拍了拍霍瀾音的屁股:“怕什麽?這點膽子怎麽做孤的女人。”

衛瞻牽著霍瀾音往前走。逆風,霍瀾音聞到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兒。

那些黑衣人,無一生還。

衛瞻面無表情地踢開擋在霍瀾音腳前的一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