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第3/7頁)

林東佑把大量的時間花在給她鞏固基礎題型上,榮藍也知道他給她講得每道題都有價值,收起了小性子,聽得十分認真,對於他的要求也配合。

並肩坐在一起的男孩女孩又找到了兩年前的感覺,只是榮藍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哪裏不太一樣了,比如講題的時候林東佑靠得太近,他溫熱的呼吸時不時噴在她的手上,臉上,那塊皮膚就會隨即燙起來,又比如當她低頭做題時,總感覺有道灼熱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定格在她的臉上,到了後來,她甚至有點惱了,猛然間擡起頭,想要來個閃電襲擊把偷看的人抓個現行。

“你……”

卻不想他哪裏在偷看她,他的眼睛分明正盯著她背後,掛在墻上的一副山水字畫。

“怎麽了?”林東佑見她無來由的生氣,白凈的臉莫名其妙。

榮藍很生氣,氣自己多一些,好好做題不就好了,為什麽還要自我多情地以為被偷看,她雖然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可是也沒到天仙美貌那份上,林東佑過去跟她像哥們一樣混,兩個人早就相看兩厭了,所以別人偷看她倒是可以理解,林東佑是萬萬不可能的。

“你就是壓榨勞苦大眾的資本家啊。”榮藍找茬,幹脆放下了筆,“給我那麽多題,我腦子都快爆炸了,我要休息下,中午阿婆會做什麽菜呢?我要去瞧瞧。”

她蹦蹦跳跳地出了屋子,銀鈴一般的聲音在院子蕩漾開,“阿婆阿婆中午我們吃什麽呀”,屋子裏的林東佑長舒了一口氣,視線又飄向那副山水字畫。

太險了,幸好那上面掛了一幅畫。

中午阿婆做了好幾道菜,榮藍最喜歡那道梅幹菜扣肉,梅幹菜香味撲鼻,扣肉酥嫩可口,對味蕾是極大的享受。

“喜歡就多吃點。”田阿婆吃得不多,卻很喜歡看兩個孩子吃飯的樣子,用幹凈的筷子給他們夾菜,對榮藍念叨說:“藍藍一回來,東佑就有笑臉了,以前來看我,一問起你,他就滿臉不開心的。”

阿婆無意中的實話讓林東佑反應很大,嗆了好幾下,一貫穩重的臉竟然會有慌張神色:“阿婆,您不要說了,沒有不開心……”

“就是啊阿婆,我轉學就沒人找他補數學了,他才不會不開心呢。”榮藍又瞪他一眼,大大咧咧地繼續扒飯。

“你們倆打小就關系好,現在又碰到一塊了多好,有商有量互相幫助。”阿婆見林東佑尷尬,出來打圓場。

“誰跟他有商有量啊。”榮藍嬌嗔地瞪他一眼,嘴裏嘀咕。

吃完飯榮藍在院子裏消食曬了會兒太陽,又被林東佑叫進去進行地獄式補習。做題講題做題講題,兩個小時後,她終於頭昏腦漲地倒下會周公去了。

倒下之前她沒想太多,只顧找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桌上,於是右臉枕著手,左臉面對著林東佑這邊,很快沉沉睡去。

見她那雙精靈一般的眼睛舒服地合上,林東佑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把視線當手,去描摹她那張比畫還精致的臉。

少了戶外運動,她比兩年前更白了,像個瓷娃娃般有一身吹彈可破的皮膚,她的五官肖像她過世的媽媽,聽他爸爸提過,她媽媽年輕時是遠近馳名的美人,是多少男人心中念念不忘的女神,以致她媽媽的追悼會上,來了很多面目陌生的中年男人,好多人手上拿著紅玫瑰,神情落寞地給安睡的美人獻花。

生前他們只能遠遠望著她,只能在死後,和她擁有一生中最近的距離。

林東佑記得很清楚,追悼會回來後,他爸爸林淮慶罕見地喝到酩酊大醉,伴隨著是他媽媽破口大罵榮藍媽媽是“狐狸精轉世”,他爸爸酒醉中和他媽媽吵起來,妹妹嚎啕大哭,他把爛醉的爸爸推開,把妹妹抱出去。

那個晚上,誰都沒有睡好。

林東佑聽誰說過,越是長相細膩的人,越是心思比一般人敏感。這樣的人生性倔強,就像她的媽媽一樣,把這麽多年的苦楚藏在心底,等到有一天這些負能量的閾值超過她的承受能力,她就會義無反顧地從二十層高樓上跳下去。

他的指尖輕微顫抖,大著膽子伸出去,想要觸碰她細嫩溫熱的臉頰,可是她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用手撓了一下鼻尖,嚇得他立刻把手縮了回來。

林東佑調整呼吸,不敢再去看她,而是把慌亂的視線轉向院子裏的花花草草。

不能讓她知道,他有時候很害怕,害怕她有一天也會走上她媽媽那條路,長大以後遇人不淑,求助無門之下,只能求助死神。

她不會有這樣的命運的,他目光堅定地望著窗外,對自己強調說。

因為她的生命裏有他,他絕不會離開她的生命裏,也絕不容許別人走進她的生命。

她的生命裏,只能有他林東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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