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最重要的一點,托合齊若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康熙為何不直接將其抄家滅族?與太子密謀逼迫皇帝退位這樣的事,與謀逆也沒太大差別了,就算托合齊等人尚未將此事付諸行動,康熙也絕不會姑息此事,甚至可能將其當做殺雞儆猴的雞,以此來警告諸多心有異心的皇子與兒子才是。

就算覺得誅九族太殘忍,那抄家呢?

事實上,最後只有托合齊一人被康熙下令淩遲,他的家人卻還好好的。

而托合齊既然被康熙以“與太子密謀逼迫皇上退位”這樣的罪名下了大獄,並險些被處以淩遲極刑,那太子自然也是沒有任何脫罪的機會,早被幽禁在了他的毓慶宮。

事情鬧得這般大,幾乎震驚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在等著康熙對太子胤礽的最後處理結果,輕易不敢在這種時候鬧出事來。

但寶珠知道這事兒的時候,卻只覺得荒唐。

“皇上為何突然對太子發難?而且這些罪名根本就站不住腳……”

遠的不提,就只說隆科多那愛妾李四兒,近半年來在國色天香樓內消費的金額就達到了驚人的二十余萬兩。要說這些銀子全是隆科多的俸祿,或是佟家入關以來的積攢,誰信?可隆科多可還活得好好的!

至於托合齊,更是連塊遮羞布都不願給了,直接說了個與太子密謀,意圖逼康熙退位的理由就完了,什麽證據都沒有。

若是康熙行事這般獨斷,在康熙死去之前這近十年的時間內,他們豈不是得小心翼翼,連一點兒違背他意思的行為都不能有?否則若是惹怒了康熙,他隨便找個罪名就扣給他們,豈不是百口莫辯?

這可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最佳範例。

胤禛表情沉郁,沉默許久後他幽幽開口:“不是突然發難。”

寶珠愣了下:“不是突然……是什麽意思?”

“早在兩年多前,太子才剛復立不久的時候,皇阿瑪就已經想要對太子動手了。”

寶珠悚然一驚:“兩年多前?”

胤禛以為自己會覺得痛恨,會傷心,會憤懣不滿,但事實卻是,他的心情平靜到了極點,從事發,到托合齊病死,事情塵埃落定……

他心湖都不曾泛起一點兒波瀾。

許是,早就預料到了今日吧。

在太子被廢後,他便猜到了肯定會有復立的一日,但也在同時,他也猜到了……太子肯定會再次被廢。

皇阿瑪不可能再容忍一個太子立在朝中,十分分薄他的權利,其他兄弟也不可能容忍一個名正言順的太子立在朝堂上,將自己死死地壓在身下,心底的念頭永遠見不得光。

廢太子之前,覬覦皇位的皇子還是各為其主的大臣們,對太子的存在其實都還能忍耐,因為皇阿瑪對太子的種種縱容,讓他們看不到太子被廢的可能;可太子被廢後,他們卻看到了希望——

太子既然能被廢掉一次,自然可以有第二次。

而這第二次,顯然要比第一次容易得多。因為太子被廢到復立這段時間,皇阿瑪曾體會過朝中沒有太子的種種好處,所以太子復立之後,他也就愈發不能忍受朝中還有第二個聲音。

“太子才復立不久,安郡王因病去世,為了堵住安郡王一脈勢力的嘴,皇阿瑪不但讓人對安郡王以高規格禮儀進行下葬治喪,同時還頒布了服喪期間不得舉行宴會,不得飲酒等禁令。”

寶珠回憶片刻,這才想起這事兒。

因八福晉從小在安郡王府長大,兩人關系又好,所以在安郡王去世的時候,寶珠還前去吊唁過。不過她對這個所謂的禁酒令與禁宴令,倒是沒有太大印象。

因為康熙對安郡王一脈心有芥蒂,所以許多人就算知道這兩個禁令,其實也並未嚴格執行。

況且,安郡王算是哪個牌面上的人物,還需要皇子家為其委屈了自己?

但與安郡王關系親近的人,應當十分在意這兩個禁令?

寶珠皺緊眉頭,她仿佛記得這個托合齊,與安郡王府好像有點兒關系?

下一秒,胤禛便為她解答了這個疑惑:“托合齊原本是安郡王家下人,後轉為內務府包衣,之後得了太子看重,又有其妹定嬪與老十二胤裪在皇阿瑪面前說和,很得皇阿瑪信任,這才漸漸爬到了如今高位。但因他與安郡王府有舊,本應注意著些。然而安郡王去世後不久,他竟公然違抗皇阿瑪禁令宴請眾人,且一連數日聚眾會飲。此事在事後被安郡王的弟弟景熙揭發,但皇阿瑪一開始不以為意,隨意丟出個‘事出有因’、‘滿人本就無酒不歡’的理由,再將托合齊叫到面前嚴厲訓斥一頓便打算就此揭過。”

“後來呢?”既然康熙不打算追究,胤禛為何又舊事重提?

胤禛看了寶珠一眼,眼神復雜晦暗,“景熙不罷休,非要讓皇阿瑪追究、調查,每每上朝都要重提此事,惹得皇阿瑪煩不勝煩,最後只能雖然找了幾個人前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