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半晌後,一位侍衛突然聞到些許花香。

他仔細嗅了嗅,覺著有些熟悉,卻又總分辨出花香的來處與品種,轉頭正想與同伴說呢,竟發現對方依然靠著墻睡著了。

他原本準備將人叫醒,但腦子突然混沌一片,竟也覺著困頓不已。

想著就算將柴房的大門敞開,那赫舍裏夫人也不會逃跑,他遲疑片刻後,便果斷躺到地上,就這麽睡了過去。

等兩人陷入深度睡眠,甚至開始打起呼嚕之後,不遠處院墻突然冒出一顆烏溜溜的腦袋,仔細看,便能發現對方頭頂綁著一塊黑色方巾。

那人有些不太習慣地在腦門兒上撓了幾下,卻很快被手上突兀的觸感給驚了一下。

他臉上略有些懵逼,不過很快想起,福晉因為擔心他原本鋥光瓦亮的腦門兒在黑夜中太顯眼,於是特意囑咐他拿塊方巾給綁上。

真是莫名其妙,他這麽些年出任務,可從未因腦袋太亮驚動他人。

當他是燈籠啊!

真不知道福晉哪兒來的這樣的想法。

那人再次擡手整理了下頭上方巾,這才翻墻入內,很快潛入柴房。

這樣的深夜,些許聲響就能驚動一片人,所以那人原本也未想著叫醒赫舍裏福蕓。誰知也不知怎地,他才來到對方身前,還差好幾步呢,就見赫舍裏福蕓突然睜眼,又很快閉上,身子也下意識地開始顫抖,活像他要將她打死一般。

他長得有這般嚇人?

那人不禁擡手摸上自己的臉,須臾又頓住,不對,黑燈瞎火的,這位佟夫人根本就看不清他臉呀。

這些個高門夫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莫名其妙。

那人心中嘀咕,卻立刻從胸口衣襟內掏出一封信,徑直塞到了對方手中,然後轉身便離開了柴房。

轉身那一刹那,他恍惚看見一片刀光。

他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頭,又在觸及方巾前便拿了下來。

原來,他腦門兒真的可能吸引來旁人目光啊。

等他離開後,又過了約半個時辰後,赫舍裏福蕓才終於睜開眼,擡手將那封信抓住放到眼前。

一封信?

赫舍裏福蕓怔愣片刻後,立刻拿起匕首在地上刨了個坑,趕緊將其埋入土裏。

等明日,明日尋個空隙,總能看看這封信究竟寫了什麽。

雖然不知這封信究竟是何人所書,但對她而言,總歸是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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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到了?”寶珠看著地上跪著的黑衣男子,眼底微微有幾分好奇,“你真沒有弄出聲響,招來佟家守衛?”

那佟家可是戰功赫赫,家中守衛也多是真正從戰場上下來的戰士,哪兒至於那般容易就讓人潛入進去了?若如此,那佟家上下上百口人,豈不是性命隨時受人威脅?

男子似乎看出了寶珠的懷疑,當即神情莊重地回答:“回福晉,一來在下潛入的是佟夫人的住所,那地兒地處偏僻,僅有兩個守衛,一個是退伍的殘疾老兵,一個甚至不曾上過戰場,潛入難度不大;二來如我們這般的存在難以訓練,尋常人根本養不起。”

“至於信件,”他拱手道,“幸不辱命。”

寶珠點了點頭,心裏十分滿意。

李嬤嬤會意,當即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塞進了對方手裏:“你既完成了福晉吩咐的任務,這便是福晉給你的獎賞,以後自當盡心為福晉辦事才好。”

男子捏了捏荷包,眼底閃過一絲亮光,當即磕頭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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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天,赫舍裏福蕓便傳來了消息。

她當然是沒辦法寫信的,一來受人監視,不敢輕舉妄動;二來每日備受折磨,也沒那個時間去寫信;三來,她手中並無筆墨。

但赫舍裏福蕓是個聰明的人,她看完寶珠信件之後,心底立刻有了盼頭,心態自然沒有之前那般心如死灰——

為了取信赫舍裏福蕓,寶珠在信中透露了一些信息,也算是一種試探,若是她猜到自己身份,她自然會更信重她,但若是她連自己身份都推測不出,那她以後自然也不會對赫舍裏福蕓抱有太大期望。

四福晉想讓她做埋在佟家的探子,收集隆科多受賄的證據。

明顯,四福晉是想要毀了隆科多。

而這,正巧與她心底的想法不謀而合。若非身處後宅,也沒個幫手,她早就給那對奸夫□□下毒報仇了。

只是收集隆科多行賄的證據,雖然很難,但……

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和四福晉的人聯系,又擔心貿然行動會引來其他人的懷疑,赫舍裏福蕓並未輕舉妄動,而是每日入睡前都會用自己的血液在匕首上寫上“我答應”三個字,然後放到顯眼的月光下,每日醒來又會立刻擦去。

直到第三日,赫舍裏福蕓一大早醒來的時候,發現匕首上的血字早已消失不見,這才停止了這個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