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由於李恪昭忙於政務,歲行雲亦需協助團山屯軍練兵,公仲家兩姐弟在屏城做客期間,多是無咎代為照應。

如今屏城風氣大開,與臨近不足百裏的宜陽已大不相同,兩姐弟在無咎的陪同下玩得很是盡興。逗留了將近有半個月,才依依不舍地向歲行雲與李恪昭辭行。

李恪昭也無留客之意,仍委托無咎代為護送,讓姐弟倆趕在立冬之前回了宜陽。

屏城新政一年半以來,興修水利、鼓勵開山、獎勵農桑、厚待軍屯,

這不但使當地百姓愈發幹勁十足,備受戰火困擾的各國流民也陸續聞訊而至,在此安家落戶或行商通賈。

如此,各項民生皆被帶動,這處百余年來仿佛自生自滅的邊陲之地煥發出了驚人生機。

這年的屏城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豐收,郡府稅收結余遠超預估。李恪昭主次主政一方便有如此亮眼政績,無疑在繼任諸君之爭中擁有了三公子、五公子絕沒有的重要籌碼。

但這並未使李恪昭得意忘形,照常每日面無表情地忙忙碌碌,為十二月回王都參與大朝會及冬神祭典做著各項準備。

而歲行雲則盡職盡責擔當著團山屯軍都司,花樣百出地協助司金枝與葉明秀完善團山的各項軍務建制。

雖忙碌辛苦,但歲行雲整個人從頭發絲到腳趾尖都散發著愉悅與恣意。

每逢她與衛令悅都得閑時,兩人便會相約著出去閑散玩樂。

如今屏城氣象一新,再不必像當年在儀梁時那般做男子打扮才能出門,不拘什麽場合都能自如出入,這讓她倆逍遙似神仙,卻苦了李恪昭與衛朔望——

兩人在屏城地界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卻三不五時就得板著臉進聽書樓、曲苑、賭馬場、酒坊尋妻,說來也是慘。

不過,兩對夫妻的這般情形在某方面也算開了民風先河,越來越多的女子開始在忙碌之余坦然走出家門,男子們也漸漸不再理所應當地以為女子無權出入這些場合。

*****

十二月初,歲行雲跟隨李恪昭抵達王都遂錦。

年末大朝會是縉國朝堂盛事,此時的遂錦自是齊聚了等待面見君王的各地主政者們。

今年有“太子病危,繼任儲君人選不明”這個隱情在,遂錦城內的氣氛與往年此時自大有不同。

此時距離十二月十五的大朝會尚有十余日的間隙,提前抵達王都的人們便忙中偷閑,與長居此地的故交舊友走動一番。

三公子李恪彰、五公子李恪揚皆放下身段,主動前往各位臣子們的居所,親切寒暄、贈送些貴重但並不出格的“過冬禮”之類,其心思昭然若揭。

而李恪昭只在初到的前兩日,帶著歲行雲一道,分別拜見了自己的啟蒙恩師姬名揚、武夫子夏侯密。

兩位尊長年事已高,許多年前就已不涉朝局,家族權柄也移交到子侄輩手中。

飽學的姬名揚如今只在自家私塾開堂授業,而年輕時有“縉國第一劍客”之稱的夏侯密則頂著“信原君”這個富貴但無實權的封爵,頤養天年、含飴弄孫。

正所謂“人走茶涼”,兩位耄耋長者皆已淡出縉國朝堂二十年,如今國中有頭有臉、躊躇滿志的年輕一輩們大都不太清楚他倆早年的顯赫榮光,更遑論登門拜訪了。

對於從前的弟子李恪昭攜妻子鄭重拜訪,兩位老人家既感慨又欣慰,卻只能嘆息他生不逢時——

兩位師長都已無實力再助他分毫了。

李恪昭回到王都,三公子、五公子對他的動向自是密切關注。得知他僅僅拜訪過姬名揚與夏侯密,詫異之余又不免嘀咕,看不透李恪昭葫蘆裏賣什麽藥。

其實李恪昭拜訪這二人毫無利益企圖,只是單純帶妻子見見自己的啟蒙恩師而已。

*****

自拜訪過姬名揚與夏侯密,李恪昭便在府中八風不動,僅在十二月初十這日在府中接待了同樣前來趕赴大朝會的宜陽君公仲廉。

公仲廉得知李恪昭回到遂錦後這麽多日,只拜訪了姬名揚、夏侯密這兩個於他毫無助益之人,不免為他著急。

公仲廉心急火燎地猛吹胡子:“莫非你是怕頻繁與朝臣走動會招來非議?這顧慮全然多余。眼下是年末,各家走動是人之常情,誰能挑你錯處?”

也正是因為年末這個契機,三公子、五公子才毫無顧忌地與朝臣們走動親近。

李恪昭搖頭,卻不解釋什麽,只是輕描淡寫道:“並未顧慮什麽,只是沒必要。”

雖知這外甥素來是個極有主張定見的人,公仲廉還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勸了一番,也算是盡到了身為舅父的道義。

不過李恪昭對他的種種提點完全左耳進右耳出,送客過後,便去後院尋了歲行雲,陪著一道進了書房。

“又要寫那份奏報了麽?”歲行雲頭枕在他腿上,懶洋洋打了個呵欠,“從回到遂錦就開始寫,改來改去沒個完。是大朝會那日要當眾遞交給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