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日光太暖,照得她都犯困,幹脆趴在矮桌上,頭上的珠翠磕碰在上頭發出叮當聲。

“業精於勤,荒於嬉。終日無事可做便多看些書,將功課撿起來。”皇帝沉聲道。“聽聞你在家時功課還不錯,來了皇宮兩年也不見你讀書。”

“臣妾讀了的。”她像只慵懶的小貓,占據了他小半張矮桌,皇帝不得不將硯台搬到另外一側,妨她的衣袖沾上墨水。

“都讀了什麽書?說給朕聽聽。”

陽光正好的春日午後,兩人倒像是多年的夫妻,一個毫無禮數地趴著,一個正襟危坐,有一句一沒一句地閑聊,說話聲恍若從夢境中傳出。

“《詩經》”她故意說這一本,看著皇帝的反應。“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皇帝笑著擡頭看了她一眼“朕投汝以瓊琚,你還之以碎玉。”

。。。。。。

“我、”慕長安將頭別到另外一側,不去看他。皇帝用筆杆戳戳她,“還記得哪一句?”

她又側過頭來對著他,“不記得了,皇上若想聽,臣妾去找一本詩經來念給皇上聽。”

“朕不想聽。”

“原來皇上不想聽,只想偷偷自己看?”慕長安意有所指地問。

“放肆,出去。”皇帝停下筆,佯裝微怒。

慕長安聽了這話立即起身,可她並未走出這藏書室,反而走向那書架角落,在皇帝的注視下找到方才的那本詩經。

皇帝未料到她會這樣做,大步過來欲將她手中的書抽離,卻被慕長安巧妙地躲了過去。

直接將書本翻開,笑著指著上頭的寶林二字,“皇上為何在其中蓋了那麽多印?還都是臣妾的小字?”

“朕只是試試那章好不好用罷了!”

“那好不好用啊?”慕長安第一次用這般輕佻的語氣對他說話。皇帝偷了印章還不夠,居然在詩經上蓋了那麽多章,這行為簡直匪夷所思。

皇帝不答,反而過來搶書。

慕長安轉身面朝角落,將詩經抱在胸前,一邊還笑得肆意,雲灼的雙臂伸過來,她趁機蹲下從他手臂下面逃脫了,沒跑幾步便被拉住了袖子。

皇帝成功地將人困住,慕長安紅著臉氣喘籲籲,將詩經丟給皇帝“還你,不就是一本詩經麽。”

到手後他反而將書往旁邊一扔,抱起她放在墻邊的不高的書架之上,經歷方才一番打鬧,她衣衫不整,也未在意只是靠在墻上休息。看著繃著一張臉的皇帝,只要她耍無賴,他就無可奈何。

“不許鬧了。”皇帝站在她面前,訓斥道。

慕長安承認,發現自己在皇帝心中與其他妃嬪不一樣之時,她有些得意,有些喜悅,這種感覺新穎有趣,甚至足以將原先她對他的憎恨與恐懼掩蓋。

她抓起皇帝的衣袖問,“為何要在那些詩句上蓋上臣妾的印章?”這是最後一次問他,若他不答,她便不問了。

“你先回答朕,梁祝為何化蝶?白蛇為何被鎮壓於雷鋒塔下?”皇帝反問。

還未等她回答,皇帝先她一步說“因想要有你在身邊。”

他只能點到即止。對於元灼而言,這不是最佳的時機,對於慕長安,這句不是她最想聽得話,可兩人之間眸光流轉,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他們的性子南轅北轍,命運也本是毫無交集,只因他的叛逆和薄情換來了這場緣分。

慕長安被他盯得無所適從,坐在書架之上也不知該如何下去。皇帝退開了一步,看著雙腳懸空的她,從中得到了樂趣,就是不幫忙。“自己跳下來。”

慕長安目測了一下高度,有些不敢,皇帝看她掙紮了一會才抱下來。

陪她鬧了這一會,折子也沒看成,門外已經有宮人端來了甜湯,兩人遂一道出去吃甜湯。

慕長安覺得此時自己心境已經與彼時大不相同。以前自己那麽怕他,那麽不想同他在一處屋子裏,實則是她自己杞人憂天了。

喝完甜湯,得了皇帝準許她才離開禦書房。慕長安剛走,謝如便來了。

謝如看了一眼桌上的兩只空碗,才道“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喬家主謀,拉攏了宋家,正在竭力將韓家拉下水。”

謝如看著皇帝心情甚好,“韓家父子猶豫不決。不過若你繼續打壓他們,且將貴妃囚於冷宮。怕他們很快就會投靠榮王。”

“朕就是要看他們倒戈。朕將兵權給了他們,若這對父子因在朝堂之上被罵了幾句就投向那邊,那韓家是不可重用的。喬家是榮王的嶽丈家,會幫他倒是不奇怪。宋家倒是出乎意料,朕當他們是墻頭草,沒想到是如此忠心的狗,只是表面上歸順於我,暗地裏但凡抓到一絲機會也向著我那沒用的哥哥。”

“兵權在他們手中,還是小心為妙。暫時只查出這幾家,應該還有藏地更深的。”

謝如擔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