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2頁)

他起身去了內殿。

秦延生還有些沒搞明白,陛下好端端怎麽突然就生氣了。

柳從勛覷他一眼,拱手:“首輔大人,你我縱然政見不同,但翻以前的舊事來爭執沒什麽意思,陛下也不見得願意聽。”

秦延生還在莫名其妙,柳從勛已經大步流星地出了禦書房。

禦書房的後面,是一片碧湖。穆庭蔚一襲玄色龍袍,長身玉立在拱橋上,手扶欄杆,看雪花紛紛揚揚落進湖面,消失不見。

周遭靜悄悄的,宮人們都被遣退了,獨他一人。

他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大理石欄杆上雕刻的飛龍,略顯陰鷙的目光裏蘊藏著幾分失望與深沉。

所有人都覺得他答應與南詔國和親,是為了支持南詔與越國的戰爭。朝臣們以為,他想借南詔之手而收復越國,之後再圖南詔,想必越皇也是這麽想的。

當初他花費心思在南島那麽多年,也確實是存了這樣的想法。

但這一次,則不然。

他前幾年致力於收復南島,在南島花費了大量的精力,眼線也有很多。所以他聽聞過一件事,清平公主意外離去之後,越皇將她安置在冰棺裏,軀體很好地保存了下來。

他覺得,既然阿貞當初能在尤旋的身體裏醒來,如今未必就不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去。

雖然這個可能性極小,但哪怕一點點的希望,對他來說也是莫大的期盼,更是他一直等下去的唯一動力。

只可惜,當初答應阿貞放棄南島之後,那些眼線很多被他收回來了,他如今無法得知清平公主是否還在冰棺裏這件事。

他初登帝位,根基未穩,需要做成大事揚名立威。拿下南詔國,無疑是不錯的選擇。

與南詔國交好,主要是為了暫時穩住南詔王,日後尋機挑起戰爭。

至於南詔提出和親,是他始料未及的,但既然沒撕破臉,他只能先應下來。

左右是他們公主嫁過來,對大晟而言毫無損失,興許還多了個人質。

此外,他答應與南詔聯姻,還有一層不為人知的,卻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荒唐緣由:

或許清平真的醒了,但是被越皇扣在越國,怕他知道。

南詔國與越國關系僵持,大晟與南詔聯姻,等同於南詔國有了大晟這個強有力的後盾,這對越國如今的局勢而言,是極為不利的。

他想趁此機會看看越皇的反應,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南詔若依附大晟,越國勢弱,越皇必然焦急萬分。

如果清平真的醒來,被他們隱瞞著,如今為了大局考慮,他想必會送她來和親。

他可能真的瘋了,才會有這樣近乎算得上是荒唐的猜想,守著一份微弱得看不到結局的希望。沒有人知道他當初冒出這樣的念頭時,內心有多忐忑。

可如今的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越皇居然送了個宗室女過來,不是清平。

阿貞,她真的沒有醒過來。穆庭蔚這段時間裏所有的堅持,在心上不斷給自己建立起來的夢,塌陷了。

他抓緊了欄杆的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淩厲的目色中多了幾分沉痛。

——

蘇雲陽過來送藥的時候,看見穆庭蔚周身散發的威懾力,頓了頓腳步,壯著膽子上前:“陛下,該服藥了。”

眼前這位帝王從來就沒按時服藥的時候,身邊的人不敢勸,如今他少不得沒到用藥時間親自送過來。蘇雲陽的面子,穆庭蔚還是會給一些的。

看見那碗藥,穆庭蔚也沒說什麽,端起來仰頭喝了個幹凈,又遞給他。

蘇雲陽正要退下去,穆庭蔚道:“越皇送了個冒牌公主來和親,你說朕該如何處置?”

蘇雲陽脊背頓時僵硬下來,半晌後,他道:“臣只是禦醫,不懂國事。”

“是嗎?”穆庭蔚犀利的眼眸微微眯起,語氣冷淡中帶著一絲漠然,“朕最討厭被欺騙,那個長洛公主……該死!”

蘇雲陽一個哆嗦,面頰慘白,登時跪在了地上:“陛下開恩,她不過一介女子,此次聯姻也只是政治上的犧牲品而已,懇請陛下饒恕。”

穆庭蔚難得笑了一下,“你不是很介意她當初幽禁你在離王府做面首嗎,如今朕把她許給你,給你出氣,你覺得如何?”

“陛下說笑了。”蘇雲陽有些訕訕,“長洛公主是來和親的,微臣只是個小小禦醫。過段時間陛下病愈了,臣還打算離開帝京,四處遊歷,沒有成親的打算。”

“行,你自己不要的,別後悔。”

穆庭蔚睨他一眼,若有所思片刻,又道:“長洛公主水土不服,染了風寒,你是禦醫院的院判,去驛館為她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