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尤嵐在榻上躺著,嘴裏因為痛苦不斷發出低吟,時不時地劇烈咳嗽幾聲,額頭上冒著虛汗,看樣子病的不輕。

侍奉的丫頭看見郎中,急切地說了尤嵐的症狀:“大姑奶奶方才突然腹瀉不止,之後又頭暈惡心,嘔了許多酸水兒,緊接著就發了高燒,躺在榻上根本起不來,也不知是怎麽了,大夫您快瞧瞧吧。”

郎中走上前為她診脈,又翻看了眼白跟舌苔,最後倏地面色一驚,整個人後退幾步。

尤旋在門口站著,語氣裏似有驚詫:“大夫,我姑母這是怎麽了?”

郎中指了指床上的尤嵐:“瘟,瘟疫,這可是會傳染的,小人醫術不精,你,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他說著沖尤嵐拱了拱手,逃也似地走了。

屋子裏其他人也瞬間被嚇著了,一個個面如菜色,渾身打了個激靈。

瘟疫可是個不治之症,能不能活都是看老天爺的意思。

這如果要是被傳染了,他們也都小命不保。

幾個人正害怕著,誰知一擡頭,尤旋一聲不響的就出去了。

下人們也不敢在屋裏多待,緊跟著飛奔出去,似乎生怕沾染什麽。

“……姑娘,大姑奶奶這要如何是好?”下人們把尤旋圍住,此時一個個像是沒了主心骨。

尤旋嘆了口氣:“你們沒聽郎中說嗎,聽天由命。既然無藥可醫,姑母以後的日子你們就好好照顧吧,畢竟姑母待你們不薄。”

下人們一聽噗通便跪在了地上,有一個丫鬟都快哭了:“姑娘,咱們大霖瘟疫可是大病,前些年戰亂,我們這裏就鬧過一次瘟疫,好多人都死了。這,這是會傳染的,得,得把她移到別處養病才好,不能留在尤家。”

“移居別處?那誰照顧她呢?你嗎?”尤旋問她。

丫鬟哆嗦一下:“奴,奴婢不想死……”

尤旋再看其他人:“你們誰跟著大姑奶奶去養病?”

無人應答。

“大姑奶奶不是有恩於你們嗎,你們怎麽這時候反而忘恩負義了?”

“姑娘,不是我們忘恩負義,可這種差事搞不好會死人的,大姑奶奶她是給過我們不少月錢,可是她也從不把我們當人使喚啊,動輒打罵抽鞭子,姑娘您瞧……”

一位小廝說著挽起袖子,露出觸目驚心的鞭傷來。

其他人也紛紛露出胳膊,展現出傷痕給尤旋看,表示自己在尤嵐手底下做事有多可憐。

尤旋唇角掛著譏誚,這些人為了錢寧願在尤嵐手底下挨鞭子,如今牽扯到生死,倒是又換了副說辭。

“你們如今領著大姑奶奶給的月錢,就是大姑奶奶的人,如今跟我叫苦可沒用。畢竟我們如今孤兒寡母的,沒個依靠,也不敢使喚你們。”

“姑娘,我們知錯了。如今大姑奶奶病危,您得為我們做主啊。”

“是啊姑娘,求姑娘為我們做主……”

他們一個個說著,給尤旋磕頭。

尤旋冷然看著,悠悠啟唇:“我給你們兩條路,要麽,留在這裏給你們的大姑奶奶主子送終,要麽,就收拾包袱離開尤家。至於月錢,”

她轉了轉腕上的玉鐲,“我這裏可付不起你們幾倍的例銀,還是之前的數額,去找管家把這個月的領了。等出了尤家的大門,就再不必回來。”

“是是是,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一群人感激地跟尤旋磕頭,全都逃也似的出了西苑,找官家去了。

茗兒看著這一幕,嘖嘖兩聲:“這就是大姑奶奶拿月錢收買的人心,養得一群什麽東西。奴婢剛剛請大夫時在門口遇見福伯,福伯說之前家裏忠心的一些人,見不得大姑奶奶作踐夫人,一起反抗,被大姑奶奶讓人拿棍子趕走了。如今留下的,全都不是好東西。”

“大姑奶奶如今得了瘟疫,還真是老天開眼了。”茗兒說著,趕緊捏住鼻子,“姑娘,咱們怎麽處置她,如今留在家裏豈不是要傳染給咱們?”

尤旋看了眼茗兒,搖頭笑她:“她不是瘟疫,只是症狀像瘟疫的一種毒而已。先讓她自個兒難受著,接下來,你再幫我做一件事。”

她說著,對茗兒耳語幾句。

茗兒眼前亮了亮,趕緊點頭:“好,奴婢這就去!”

——

西苑由原來的門庭若市,一下子變得蕭瑟清冷起來。

榻上的尤嵐口渴難耐,喊破喉嚨也無人回應,只能自己爬起來喝水,喝上幾口,又頓覺腹痛,著急忙慌去如廁,出來再嘔上幾次酸水。

如此折騰幾個時辰,她整個人都看起來憔悴了許多,虛脫地倒在屋裏冰涼的地板上,連起來走到床榻的力氣都沒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屋裏沒人給她掌燈,黑漆漆的,尤嵐莫名有點怕。

今夜的風有些大,呼嘯而凜冽,兇狠地拍打著門窗,噼裏啪啦的,一聲聲擊打在尤嵐的心上,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和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