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2頁)

可比起痛楚,另一種隱隱的恐懼彌漫上心頭。仿佛他感覺到許沁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死掉了。仿佛她的未來會比她的過往更沉默安靜,黑暗無光。

他想和她說什麽,可彼此已沒有更多的機會再交流。上班的路程很短,很快就到了醫院門口。

許沁開車門時,孟宴臣突然提議:“去國外吧。”

許沁停住。

孟宴臣說:“沁沁,我帶你去國外吧,再不回帝城了,好不好?”

許沁默了片刻,像是經過認真的考慮,最終卻搖了搖頭,下了車。

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許沁去了趟精神科,找她在國外的校友潘青青醫生。

許沁想找她開點兒助睡眠和情緒調理的藥。

潘青青一開始不肯,讓她先躺下聊半個小時的天。可墻上的鬧鐘一刻一刻地走,半個小時過去,許沁一句話也不說。

無論潘青青如何開導,她沉默得像一個啞巴。

潘青青無奈,最後還是不得不給她開藥,沒敢給多,讓她隔幾天過來拿一次。

許沁把藥收好,無聲無息地離開。

……

翟淼上著課被媽媽打電話叫回去,說家裏出事了。

她打了車一路往家趕,到家了慌慌張張推開宋焰的房門,卻沒發現什麽異樣。無非是大白天的拉了厚窗簾,室內一片昏暗,宋焰蓋著件大衣,躺在沙發上睡覺。

因她推開門,日光撕裂黑暗,正好照在他臉上,他被刺激得醒過來,臉皺成了一團。

翟淼松了口氣,走過去:“我媽還說讓我來——”戛然而止,她聞到一股濃烈的酒精味。

自當兵起,宋焰十多年滴酒未沾了。

做消防員後更是如此,哪怕休假也絕不會喝酒,以防臨時出任務被緊急召回。

翟淼便知,他是真傷狠了。她心慌慌的,看見沙發旁倒著的空酒瓶子,駭一跳:“你全喝了?”

光線刺激得宋焰難受,他皺緊眉,表情痛苦地扭過臉去:“關門。”

翟淼見他還算有意識,稍微松了口氣,過去關上門。

室內再度陷入黑夜,酒味刺鼻。

那麽大個男人頹然倒在沙發上,翟淼見著,心裏也不好受。

她一屁股坐地上,下了狠心地刺他:“怎麽樣?跟你說了她喝酒說話不作數吧,你不聽,非要跑去找她,現在好了,被甩了吧?”

她以為宋焰會反嗆過來罵她一頓,好歹能宣泄下情緒,但他沒有;他嗓音沙啞,聲音很低,說:

“嗯。她沒選我。”

翟淼心裏頓時就梗得難受,快要憋死過去。全家人這麽寶貝的哥哥,自己這麽崇拜的哥哥,被人當泥巴一樣的糟蹋,氣得罵:“那是她眼瞎!”

宋焰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想說什麽,人太疲累了,拿手臂遮著眼睛,睡覺了。

昏暗中,翟淼看見他嘴唇幹枯,是酒喝多了脫水所致。

他呼吸也很沉,一下一下,在似夢似醒間極其費勁地喘著,是真醉得難受了。

翟淼見狀疼得要死,忍也忍不住:“你這回總該死心了吧?哥,你難受你就發泄,好不好?你幹什麽都行。但算我求求你了,你真別再搭理她了行不行?她到底哪裏好了,就沒見過她那麽怪的人,成天一副高冷樣兒,拽什麽呀拽——”

宋焰:“你他媽閉嘴。”

他說這話時,氣息很弱,像是沉睡的人膩煩被人吵醒一般。他緊皺著眉,在逼仄的沙發上翻了個身,呼吸又低又沉,像繼續睡去了。

翟淼不敢吵他了,守在一旁陪著,以為他真的睡著了時,卻聽他幹澀開口:“她不是那樣的人。”

又是漫長的無聲。

翟淼靜坐在黑暗中,不說話,也不發表評論,等著他繼續。

他背對著她,呼吸深深淺淺,低聲:“她是我見過最自卑膽小的人。”

“明明想瘋想鬧,想野,想自由,想不聽話做壞事,可她不敢。裝作很堅硬強勢,對人刻薄,實際外強中幹,內心脆弱得不堪一擊。她這性格——”他停頓半晌,竟然笑出了一聲,“要是真嫁給她那圈子裏的人,會被人往死裏欺負。”

他笑著,笑得眼裏閃出了淚花:“她會被人欺負死。”

翟淼眼裏湧淚,擡頭望天,咬牙道:“她自己選擇的路,能怪誰?”

宋焰再沒做聲。

怪他,給不了她選他的勇氣。

這麽多年,他沒有後悔過自己做的每一個選擇,可,

如果當年,能跪下去求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