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醫生護士們雖然見慣生死,卻也不曾習慣。

小南在清潔間洗手的時候,忍不住擦眼淚。

許沁問:“怎麽了?”

小南:“剛才死掉的那個男生那麽年輕。他父母太可憐了。”

“嗯。”許沁洗完了手,用紙巾擦幹,說,“我下班了。明天見。”

小南愣愣看著許沁插兜離開,正巧小北走進來:“看什麽呢?”

小南:“我發現許醫生好像從來都沒有情緒波動過。”

小北往手上打洗手液:“你今天才發現啊,醫院的人都說呢。沒見她笑過沒見她哭過。遇到可憐的病人,她好像不同情;遇到淒慘的家屬,她也不憐憫;甚至遇到胡攪蠻纏的,她也不發火。所以我覺得她這種人最適合做醫生了。”

小南奇怪:“為什麽這麽說?”

小北聳聳肩:“和病人保持距離,理性地把醫術當做一門不摻感情的專業和學術來對待唄。”

小南:“可我聽燒傷科的朱嫻醫生說,徐教授對許醫生有意見,不同意許醫生升主治醫師。”

“誒?為什麽?許醫生雖然不熱情,但做事靠譜,和她共事很輕松的。其他醫生還得處理人際關系,麻煩死了。”

“好像是覺得許醫生沒有仁心。我聽楊思佳醫生說的,當初她和許醫生同批面試。外科幾個主任都在,徐肯主任問,如果一個病危患者申請轉院來你院手術,你判斷成功率不高,你會接受轉院給他治療嗎?楊思佳說一定會,說咱們院醫術精湛,救活了很多別的醫院救不了的病人。她希望有一天自己成為這樣妙手回春的醫生。”

小北:“那許醫生呢,她怎麽回答?”

小南:“許醫生說不會救。”

小北:“沒說原因?”

小南:“說了,不想毀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小北:“臥槽,這麽直接?”

小南:“可不。徐主任當時就在表格上打了叉,但沒想到她還是進來了,而且分去了咱們院外科裏頭技術最精湛的燒傷科,剛好就是徐主任管的部門。”

小北憂慮了:“那許醫生這次還能升職嗎?”

……

許沁中午回到家,發現窗戶沒關,雨水打進來,把實木地板弄得臟兮兮的。

她找了一圈,家裏沒買拖把,抹布也沒有。現在也沒法約鐘點工。

她實在無法忍受一絲臟亂,找來找去,從櫃子裏翻出一件新毛衣,擦幹凈地上的水。

這幾天下雨,氣溫驟降。許沁忙完家務,覺得有些鼻塞,便找了件針織外套披著。

她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煙,望著空空的大屋子,不知不覺發起了呆。煙燒到盡頭了也毫無察覺。從那夜去十裏台後,便常常如此。可她平靜慣了,所以即使內心有情緒低落,自己也不會察覺。

枯坐良久,肚子咕咕一聲,她想起只在早上吃了小南給的蛋糕,今天還沒吃飯,剛摸出手機準備叫外賣,孟宴臣的電話打進來了:“沁沁?”

“在。”

“到家了?”許沁的上班時間表極其復雜,但孟宴臣掌握得一清二楚,從不在她上班時間打擾,也總在她休息時關心。

“到了。”

“沒事,就提醒你一下,今晚暴雨紅色預警,別出門亂跑。”孟宴臣說話向來平淡,語氣裏也沒多少關心。

“知道了。”許沁說。

“吃飯沒?”

“還沒。準備叫外賣。”

孟宴臣停頓一秒,說:“我也還沒吃,一起吧。”

許沁:“去哪家?”

孟宴臣:“你想吃哪家?”

許沁:“江之楚。”

孟宴臣在那頭極淡地笑了一聲:“你也吃不膩。”

許沁:“我馬上出發。”

孟宴臣:“不用,雨太大,路上不安全。我給你帶過來。”

許沁:“他們家可以外賣的?”

“不可以。”孟宴臣說,“等著。”

等待的功夫,許沁把家裏的煙灰缸煙盒全收起來,洗完澡洗完頭,換了身幹凈衣服,裹著毛毯在沙發上休息。

沒過多久,孟宴臣來了,提著一個精致的竹編食籃,一層一層端出白玉瓷盤:清炒藕帶,蒜炒泥蒿,炒蓮子,蒸鱸魚,蓮藕排骨湯。

許沁胃口和平時差不多,一小碗飯後再盛一小碗湯,不多不少。倒是孟宴臣胃口不錯,菜品一掃而光。

吃完把碗碟拿去廚房洗,孟宴臣問:“住進來這麽久,廚房沒用過?”

“沒有。”許沁回頭看一眼,孟宴臣站在開放式櫃台後邊洗碗,深色的襯衫袖子卷到手臂上。

孟宴臣說:“給你找個做飯阿姨來吧?”

“不用。醫院有食堂。叫外賣也方便。”

孟宴臣沒再說話,洗完碗看見台子上的燒水壺,插頭是英式的;再看四周,也沒有新買的燒水壺。

他盯著那個插頭看了很久,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說:“沁沁,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以後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