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3頁)
“哦?”
“你就該跟我說,‘周洛,你不準招搖,不準被別人發現,不然我們就絕交。’而不是一開始就把好人推走,對不對?——鎮上那群神經病你理她們做什麽,你拿個罩子把自己罩起來,她們就不說你了?是不是我不來她們就不會說你了?”
周洛見她不說話,又道,“再說,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是吧?如果不為你著想,我是不是就從前門走了,何必小心翼翼爬後門?我要真是個瘋子,只管自己不顧你,我就光明正大闖進來了,對吧?”
南雅默然。
過了半刻,問:“你跑來幹什麽?”
周洛這才笑了,說:“你不是答應了的麽?”
“我答應什麽了?”
“小師姐,你答應了我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你。我書都帶來了,難道叫我白跑一趟。”
南雅竟無言以對,只能怪那日一時心軟。
“問什麽?”
周洛煞有介事地放下書包,看到狹窄隔間裏的縫紉機,不免想起上次在這裏發生的不快,心裏也尷尬,於是掀開簾子跑去前邊。
店裏的卷簾門已經關了大半截,只剩不到半米高的開口,一米夕陽灑在地上,余下是黑暗。
只有櫃台上開了一盞台燈,賬本、設計稿、布料樣本之類的東西擺在台面上,收拾得整齊又幹凈。
周洛把書包丟地上,南雅從簾子後走出,坐到櫃台邊,翻開賬本,說:“你有一刻鐘時間,對完賬我要去接宛灣。”
“夠了夠了,我悟性很高。”周洛拉一把椅子坐她對面,剛要說什麽,南雅皺了皺眉,擡起頭,問:“你抽煙了?”
周洛腦子一懵,張了張口,一秒後,點了點頭。
他一點都不想瞞她。
南雅似乎也意外他的坦誠,以為他至少會撒謊或辯解一下,一時沒說出話,過了幾秒,又問,“你媽媽知道麽?”
周洛抿緊嘴,慢慢地搖了搖頭。原以為她要教訓他,結果後邊沒話了。她低下頭對賬目。室內昏暗朦朧,台燈光下,她的臉孔白白潤潤,脖子也是,手也是。
周洛想起那晚的夢,想起夢裏的南雅,遂問:“你抽煙麽?”
南雅頓了一下,擡頭看他:“你覺得呢?”
“不知道啊。”
“不知道?”
周洛大喇喇地說:“我以為你不會聽披頭士呢,結果還不是大開眼界。”
南雅笑了一下,人倒不含糊,道:“意思是我表裏不一,應該會抽煙?”
周洛反應極快:“誒!表裏不一可不是我說的。”
“那就是該會抽煙嘍。”
“會不會,試試唄。”周洛說,一副小痞子樣,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從書包隔層裏摸出煙和打火機,身子前傾壓在櫃台上,一手拿著打火機,一手把煙遞給她。
少年的眼睛黑黑的,像深淵,不無笑意和挑釁地看著她。
南雅擡眸看他,說:“玩邪了你。”
周洛笑笑,蹭地打了火,把煙點燃,遞給她。
南雅直視著他,他也得寸進尺地對視,最終,她收了表情,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煙,放在一旁,轟道:“沒事趕緊走。”
這野孩子,跟平日裏見到的哪裏是一個人。只怕鎮上的人,他的父母老師同學也不知道他有這一面。
“有事,大正事兒。”周洛也知收手,彎腰從書包裏把《拾詩》拿出來。
南雅看到那發黃的小詩集,眼神有片刻的怔忡,但一閃而過,她無語地看他一眼:“這和學習有關?——回去。”
“這是文學啊。”
“放心,高考不會考這裏邊的任何一首詩。”
“詩歌文字都是貫通的。”
南雅橫豎是說不過他,懶得理了。
周洛也不急,他翻開書頁,收了心,安靜地看完整首詩後,開始慢慢朗讀,“黃色樹林中 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我向著一條路 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少年的嗓音青澀又幹凈,讀得認真緩慢,像坐在篝火邊講述一個故事。南雅在不經意間停了手上的工作,垂了眼聆聽,“這兩條小路,
少有旅人足跡,
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 都沒有腳印。
我選了其中一條,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另一條路 改日再走,
但我知小路延綿無盡,
恐怕難再回頭。
也許多年後在某地,
我會在回憶裏輕聲嘆息,
那日,黃色樹林分出兩條路,
我選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定下我今後一生的道路。”
屋後的山風吹動樹林,屋前的街上人來車往,屋內靜悄悄,一束台燈光溫暖照亮。
少年近乎虔誠地讀完,心底平靜,久久沒有走出來。
南雅也有一絲感動,兩人對視一眼,便知彼此對詩歌的感受是一樣的,無需多言,之前的一切爭執與不和,全都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