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幾天前張抗抗聽著孩子們和她說話就覺得哪裏不對勁,畢竟自己還沒進入母親這個神聖的角色,更沒有進入後娘這個角色,所以也沒怎麽聽出來。之前聽三福叫她,再加上四福的對比,張抗抗的心就一直掛著,吊著打轉轉,總覺得不太對。

這下她終於豁然開朗,原來除了四福,剩下那三個大的,就沒有一個叫她娘的。

張抗抗看著低頭擺弄那套茶具的大福和二福,兩個人頭頂著頭,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大福低頭摸那套茶具,問二福:“她剛說啥,讓我們自己拿?”

二福小聲回:“是。”

兩人都覺得奇怪,這套茶具是張抗抗最最寶貝的東西,她從不讓這幾個孩子碰,誰碰一下,張抗抗肯定賞他們幾個大白眼,然後攛掇著張正平揍他們一頓。

其實不僅是這套茶具,以前張抗抗所有的東西都不許孩子們碰,她的衣服,她的那一堆的書,還有那些書啊筆啊各種紙張啊,四個孩子去碰一下,就得挨罵。

“是讓咱們自己拿出來,倒茶?”大福怎麽都不相信。

二福也覺得自己聽茬了,擡頭又看張抗抗一眼。

張抗抗坐在小凳子上,挺直了脊背,既然要做師傅,那就得起範兒。張抗抗輕咳幾聲,挑一下眉,問:“怎麽不倒啊。”

大福和二福這下算是確定了,連忙拿起一個小茶碗,倒了滿滿一杯涼白開,伸手要遞給張抗抗。

“且慢。”張抗抗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看向兩個孩子問:“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們叫我什麽?”

大福和二福看彼此一眼,都不說話。

“我知道,叫娘!”在後面看熱鬧的四福喊起來。

站在他身邊的三福立刻拿手捂住了四福的嘴,指縫裏露出的都是四福小胖臉上的肉肉。

張抗抗看向大福又看向二福,然後擡擡下巴看後面的三福,發現三個人都沒有喊她娘的意思。

張抗抗哼一聲,心想:小崽子們,就跟我多想當你們娘一樣,等著吧,有你們抱著我大腿喊的時候。

當下,張抗抗也不想勉強孩子,畢竟沒有血緣關系,以前的時候,原主對這四個孩子也是不好,平時冷漠,偶爾打罵,也怪不得四個孩子不肯叫她娘。

張抗抗便直接道:“可以了,拜師吧。”

然後她看向後面坐著的三福,問一句:“三福,你不想學嗎?”

三福想也沒想到張抗抗會叫她,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張抗抗只能又問一遍。

“我不學。”三福好不容易開口。

“那好吧,就你們兩個吧,斟茶前我可要和你們說清楚,你們既然拜了師傅,就要聽我的話,我讓你們學習什麽,你們就得學習什麽,可能做到嗎?”

“能!”

“能!”

大福、二福異口同聲。

二福眼疾手快,說完就把茶碗捧了起來,送到張抗抗面前。

張抗抗一飲而盡,放下茶碗後,笑著看向兩個人:“行了,今天的第一項內容,你們兩個去屋裏拿出紙筆,去學寫下你們的名字。”

大福撓撓頭,“我不會寫。”

“拿紙筆,師傅教你們。”張抗抗豪爽的一擺手。

大福沖進他們臥室,從自己那打著補丁的小書包裏翻了半天,翻出一個小本子,還有一只鉛筆頭。

再跑回來遞給張抗抗。

張抗抗接過來那紙筆,鼻頭突然一酸。

大福拿來的本子,裏面畫滿了不知名的畫,還寫著彎彎曲曲的1234,一頁紙上正面反面,中間角落就沒有一個沒寫東西的地方。

還有那只鉛筆,就剩三、四厘米長了,下面的鉛筆芯露出一點點,像沒有一樣,鉛筆也黑黢黢的。

張抗抗接過來在本子上寫一下,鉛筆芯太短太粗,幾乎寫不出來字了。

張抗抗就問大福:“鉛筆怎麽不削一下,太短了。”

大福卻搖搖頭,“不能削,削長了容易斷。”

張抗抗嘆一口氣,眼眶略紅了。

大福小心翼翼地看張抗抗一眼,道:“咱們練字能不能不用本子和筆?”

“那用什麽?”張抗抗問。

大福指一下外面,笑著說:“在地上就行,那個小樹枝。這樣就不用浪費紙了。”

張抗抗沒有說話,暗自平復一下心情,擡眼看見兩個孩子習以為常的表情,便點點頭,“行,就按你們說的來。”

張抗抗帶著兩個人去了院子裏,找一塊蔭涼下,拿小樹枝寫上了大福的名字,張愛國。又挪一下位置,寫上張和諧。

大福認識張這個字,他見過他爸爸的名字,也見過張抗抗以前寫自己的名字,而且村頭那裏的大石頭上也寫著打漁張這三個字,他就知道,這個出現率最高的,肯定就是張。

大福指著張愛國這三個字,開始念:“張、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