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張正花早就聽說她那個命硬的弟媳婦生了,找人到處打聽,一直聽說革委會開會研究了張抗抗的情況,上面批下來說口糧由隊裏先解決,張正花才松了口氣。

張正花連續好幾天下了工就在革委會門口蹲著,一直等到昨兒個傍晚張來福和趙永紅兩人從倉庫裏往外拿東西,張正花就琢磨著,這是要來給張抗抗家送口糧了。

張正花一大早就到了張抗抗家,遠遠的坐在石頭上守了一會兒,就見張來福帶著兩個人來了。又等他們走了一會兒後,張正花才從大石頭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又整了整衣裳,就往張抗抗家走。

誰知道三福正好從家裏出來,一條腿已經跨出了大門,看見張正花來了,跨出門的腳當即收了回去,又“咣當”一聲把大門給關上了。

張正花給氣的啊,嘴裏少不得罵幾句張抗抗,孩子這個德行,見了親姑姑連句話都沒有,還立刻關了大門,肯定都是她這個後娘教的。

張正花心裏有氣,手上一用力,就把大門給推開了。

張抗抗聽著外面的叫喊聲,抱著五福就走了出來,站在堂屋裏往外看,就見張正花立著眉毛豎著眼睛的,穿一件土藍色長袖襯衣,襯衣應該是剛洗過的,洗完後沒抻平,擰的皺巴巴的曬幹了,邊角還都翹著,卷起了邊兒。

張抗抗知道原主和張正花的關系不怎麽樣,當初張正平和張抗抗結婚時,張正花就堅決阻撓,到處說張抗抗配不上她那麽根正苗紅的弟弟,那地主家的三小姐是什麽出身啊,把她家都拉下水了。

張抗抗抱著五福,眼睛看向她這個大姑姐。

張正平死了,張抗抗又沒有公婆,就這大姑姐一個最近的家人,可人家在她生完孩子十幾天了,才肯來踩門邊子了。

張抗抗往上抱一抱孩子,冷眼看著張正花。

張正花嘴裏罵罵咧咧的,一直喊三福,讓她出去。三福早就跑到自己房間,把門一關,從裏面插上插銷鎖。

張正花喊了幾嗓子沒喊出來三福,就對張抗抗道:“你看你怎麽回事啊,把孩子教成這樣?”

張抗抗微微笑一下,說:“這麽大熱天,你怎麽來了?”

張正花見張抗抗不接她的茬,氣沖沖往堂屋走,進去之後就往凳子上一坐,黑褲子也掀了起來,一直卷到膝蓋,順手抹一下汗,就說:“水呢,渴死我了。”

張抗抗用下巴點一下張正花身後的桌子,意思是,想喝自己倒,就在你後面呢。

張正花轉頭看一眼身後,正想發作,又看到張抗抗手裏的孩子,勉強忍了下去,也不倒水,心裏一萬個不滿意,這大姑姐來了,連個水都不給倒,還讓我自己倒給自己喝不成?

二福在廚房裏哧溜溜的喝著剩下的疙瘩湯,聽到他姑來了,想出來看熱鬧,端著碗就走了出來。

他悄悄往堂屋一探頭,正好就被張正花發現了。

張正花見二福端著碗,立刻擺擺手問:“你還沒吃飯?”

二福愣一下,往後退一步,“吃了。”

“吃了還端著碗?”張正花伸長了脖子想看看裏面是什麽,可沒看見,就問:“吃完了還吃?姑姑還沒吃飯呢,一大早就來了,你給姑姑端一碗去。”

二福撇撇嘴:“沒有了。”

張正花咽一下口水,總不能搶孩子的吧,嘆口氣就看向張抗抗說:“你看你做個飯也不多做點,早晨多做點,這天氣熱能剩到中午,中午就不用開火了,吃涼的就成。省柴火啊。”

張正花說著用手捋一下她齊耳的頭發,又偷偷咽一下口水,心裏一直琢磨,那碗裏到底是啥,怎麽這麽大老遠就聞見香味了。又十分後悔沒把她兒子大壯給帶來,她是不能搶二福的,可大壯能啊。

張正花眼睛緊緊瞅著二福,兩條腿伸直了,對站在門口的大福說:“大福,給姑姑倒杯水,姑姑這膝蓋啊,起不來。”

大福聽到叫他,先看一眼張抗抗,就徑直走過去,倒了一杯水就要走。

張正花連連嘖幾聲,說:“你看你,給我端過來啊,怎麽這麽沒眼力價。”

張正花刺兒挑完了,就抱怨道:“這些孩子啊,一個個都養成啥了,一點也不懂事。”

說著就拿眼斜張抗抗。

張抗抗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這張正花是什麽意思,抱著五福在屋裏走著,問:“大姐,你今兒來有事嗎?”

沒有事趕緊的走吧還是!

“我能有啥事。”張正花端著杯子,杯子裏的涼開水一飲而盡,喝完了才說:“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娘倆。”

“嗯。”張抗抗在屋裏悠閑的踱著步,一邊走一邊說:“那大姐來的挺早的。”

張正花聽了,轉轉眼睛琢磨了一下張抗抗的話,覺得有點刺耳,就問:“你說啥?”

“我說大姐你來的挺早。”張抗抗不走了,站在張正花跟前,一本正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