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蔣春梅半月前,從醫院回來後的第二天就接到她娘家捎來的信兒,說她爹摔了一跤,把腿摔壞了,讓她趕緊去伺候。

其實在打漁張,只靠姓氏就能很簡單的區分哪些人是外來戶,那些人是打漁張本地的。

因為打漁張本地人只有兩大姓,一個就是本地最大姓,張姓,人數最多。還有就是一個朱姓。

傳聞打漁張原是一塊荒地,一個姓張的漁夫帶著一家老小逃難而來,路過打漁張後就不想再走了,便住了下來。後來人們為了紀念他,也為了時刻提醒自己的老祖宗本是打魚出身,就以打漁張命了名。

至於姓朱的,有說這打漁張的老婆姓朱,後來她娘家人也跟了過來,所以這打漁張裏除了姓張的,就剩下了姓朱的。自此也就定下了,朱張兩家不能結親的規矩。所以,在這打漁張你問吧,但凡是外姓的,絕大多數都是女人,都是外面嫁進來的。

蔣春梅就是外面嫁進來的。

她擼一把袖子,在院子裏的盆子裏洗了一把手,就氣沖沖的往屋裏跑。

一跑進去,蔣春梅對著裏屋還在睡覺的寶根和寶華每人屁股上啪啪兩下。

蔣春梅打的用力,手掌都泛起了紅。寶根和寶華還在睡覺,被他們娘生生打醒,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兩人都捂著屁股看著蔣春梅喊:“你打我幹啥!”

“我打你幹啥,打你幹啥!我都喊了多少遍了,讓你們起來起來,你們就是不聽,還睡是不是,是不是?”

蔣春梅說著又要打,寶根寶華靈活的狠,從床上跳下來,光著腳就往外跑,寶根一邊跑一邊叫:“你除了打我們就是打,還沒大福他們後娘好呢!”

“小猴崽子你說什麽,看我不打死你!”蔣春梅從屋裏跑出來,再想追那兩個孩子的時候,人早沒影了。

張鐵牛坐在院子裏哧溜溜喝著粥,見兩個孩子被打跑了,趕緊站起來就要走。他知道,這個時候再在家裏坐著,蔣春梅抓不住孩子,轉頭就得找他的茬。

張鐵牛這一走,蔣春梅就喊:“你不等著我一起走?”

張鐵牛裝作沒聽見,腳步倒是加快了不少。

蔣春梅這個氣啊,奶奶的,孩子拿我和那小寡婦比,說我沒她好呢,我呸!

蔣春梅念叨著,把做好的飯往櫃裏一放,就出來鎖門,一邊鎖門一邊罵:“小猴崽子,跑出去就別想回家。”

她把大門一鎖,轉頭就聞到了一股子糊味。

蔣春梅皺著眉頭,順著味道就往張抗抗家走,這走到廚房往裏一看,張抗抗抱著五福,後面站著四個孩子,都在瞅那一鍋粥。

蔣春梅扒拉一下孩子,擠了進去,一看那鍋裏的粥,都黑了。

“這是糊了啊!”蔣春梅在張抗抗身後叫道。

張抗抗沒想到蔣春梅會來,聽到她的聲音還嚇了一跳,回頭就看到了蔣春梅那張臉,說了一聲:“大姐,你回來了。”

蔣春梅伸出手拿勺子舀一舀鍋裏的粥,都要熬幹了,下面的米都糊了,翻上來之後都是黑一塊白一塊的,蔣春梅可惜道:“都糟蹋了,這可咋辦?”

張抗抗說:“我把五福放床上去,重新煮。”

張抗抗說完就抱著五福往屋裏去,再回來,就看見蔣春梅已經往鍋裏倒了水,死命拿著那勺子試圖把糊到鍋底的米都給揭下來。

張抗抗連忙說:“大姐,我自己來吧。”

蔣春梅把勺子還給張抗抗,不滿意的看她一眼,說:“你還真的是啥都不會啊。”

張抗抗當然不會,她從沒用過這地鍋,就算是把柴火點著,她都是現和她二姐學的,更沒有做過飯,就想著和上輩子一樣,多少水多少米放唄,卻忽視了地鍋火大的問題,水放的太少了。

張抗抗笑一笑,道:“沒事的,大姐,我慢慢學。”

蔣春梅眼看著張抗抗把鍋給刮幹凈裏,立刻就把裏面的米湯舀出來。

“你幹啥?”蔣春梅連忙抓住張抗抗手裏的勺子。

“倒了,重新煮。”張抗抗說。

“什麽?倒了?”蔣春梅瞪大了眼睛,指著鍋裏說:“就這一點糊你就給倒了?”

張抗抗點點頭:“大姐,吃這糊了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那也不能倒啊。”蔣春梅一把搶過那勺子,繼續說:“你家能有多少米夠你霍霍啊,你現在又不能上工,掙不得工分,這些米吃完了,還有?”

張抗抗被蔣春梅一問,便沒接話。

蔣春梅轉頭看一眼身後看熱鬧的孩子,繼續說:“你這月子裏,是不能吃糊的,不過可以給他們吃啊,他們小孩子怕什麽,讓他們吃了得了。”

蔣春梅說完就要盛到碗裏。

張抗抗伸手一抓,“大姐,這個真的不能吃。你看這水都成黑的了,不行,不能吃。”

張抗抗知道這個年代物資匱乏,把這一鍋米粥倒了吧,真的是可惜,可她也知道這個絕對不能再吃,就說:“要不,大姐,我不再煮了,早晨喝點水就好,這些也不浪費,都盛出來,喂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