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赤日炎炎的六月底,眼看著馬上就要進七月頭了,大太陽白花花的掛在天上,曬得人毫無精神,只想趕緊舀一瓢剛壓上來的涼水,滿滿的灌上一通才好。

就在這讓人煩躁的盛夏裏,蔣春梅從外面回來後,找個蔭涼處坐著剝蒜。寶根和寶華上學之前一再要求,中午放學回來要喝涼面條,蔣春梅端著一個盆子先剝蒜,準備拍個黃瓜就著面條吃就拉倒了。可隔壁的那小寡婦的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蔣春梅聽的腦袋瓜子疼,不由的皺起了眉。她手裏的蒜頭也不準備剝了,十根手指尖上都是泛黃的泥土跡,也懶得洗,十分不耐煩的往院墻那邊看去。

“看什麽呢,飯做好了嗎?”張鐵牛從外面扛著一個鐵鍁回來,身上曬的通紅,有幾處都曬掉皮了,他也不在乎,把鐵鍁往大門後頭一立,一雙眼睛瞪著他的女人蔣春梅道。

蔣春梅見男人回來了,連忙指指隔壁道:“哎,你聽,那邊又叫起來了。”

張鐵牛立刻站住了,豎起耳朵聽起來。

蔣春梅本沒什麽,可見她家男人這麽上心,還真的杵在大太陽下開始聽,立刻撇起了嘴,手上的蒜頭往盆子裏一摔,道:“嗐,還真聽起來了,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啊,就沒見過像她這樣叫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你還聽,還聽!怎麽,叫的好聽嗎?”

張鐵牛一直專心的聽隔壁的動靜,聽到蔣春梅的話,就罵起來:“你個臭婆娘,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蔣春梅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指著張鐵牛道:“嘿,你別不要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你惦記隔壁那個不要臉的浪蹄子,惦記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吧,你說!”

張鐵牛剛從地裏回來,熱的滿身滿臉的汗,本就心情不好,聽見蔣春梅罵他,立刻不幹了,腳一擡,就把那裝蒜頭的小盆踢翻了,白嫩的蒜瓣咕嚕嚕滾出來,撒了一地。

蔣春梅見狀,立刻撲過去,扯著張鐵牛的背心打起來,一邊捶他,一邊叫:“要死人了,你個不要臉的惦記人家小寡婦,你不要臉啊!不要臉!”

張鐵牛氣不打一處來,臉憋的通紅,使勁的掙紮著,想掙脫蔣春梅抓著他的手,一邊掰一邊罵:“臭婆娘,你給我撒開,撒開!”

“我就不!”蔣春梅一想起這大半年來她受的這些氣,眼看著她家男人不管自己家裏的事,上趕著給隔壁那小寡婦挑水劈柴的,她就想生吞活剝了手裏這個男人啊。

一想到這裏,蔣春梅的手勁更大了。蔣春梅平日裏地裏家裏都是一把好手,力氣大的不得了,個子也比張鐵牛高了大半頭,這手一用勁,就聽見嘶啦一聲,張鐵牛身上的背心給撕破了。

張鐵牛急的眼睛都要冒火,叫起來,“你還不給我撒開!”

“我不!”蔣春梅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幹啥,你是想去幫忙去!人家寡婦生孩子關你什麽事,你天天往人家家裏鉆,你要不要臉?”

蔣春梅一邊說一邊打,打的張鐵牛這一會兒倒是落了下風。他看這婆娘是瘋了,拔腿就想跑,可腰間被蔣春梅兩只又粗又黑的胳膊緊緊的抱著。蔣春梅見男人想跑,幹脆緊緊抱住了他往下墜,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張鐵牛像拖死狗一樣往前拖著走,可無奈蔣春梅實在太壯實了,他走不動啊。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聲音像撕裂一般,慘叫過後,瞬時就安靜了。

張鐵牛也不拖了,立刻轉頭看向蔣春梅,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道:“寶根娘,壞了,是不是出事了?”

蔣春梅也怕啊,雖然她恨隔壁小寡婦,恨她長的那麽好看,恨她長的那麽好看還成了寡婦,可那肚子裏畢竟還有一條命呢。

蔣春梅用力攬著她男人的手慢慢松開了,她坐在地上仰著頭問:“咋突然沒聲了呢?”

張鐵牛立刻叫起來:“你還不去看看!”

蔣春梅坐在地上,用手撐著地就要起來,這剛站起來,就覺得眼前一片黑,她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用力搖了搖頭。

張鐵牛以為這婆娘又在作妖,轉身就踢了她一腳。

蔣春梅屁股上挨了一腳,眼前也不黑了,她立刻豎起眉毛罵:“娘的,你踢我幹啥!”

張鐵牛推她一把,“我的祖宗啊,你趕緊去看看吧,搞不好就一屍兩命啊。”

蔣春梅立刻就往外跑,這一跑出去,就正好和寶根撞了個滿懷,寶根被他娘撞的兩眼冒金星,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好幾步,被他弟弟寶華在後面扶了一下,才算站穩了。

“娘,你幹啥。撞死我了!”寶根叫起來。

寶華扶著他哥,也叫起來,“娘,涼面條做好了嗎?”

蔣春梅懶得理他們,直隔壁跑,一邊跑一邊喊:“大福二福他們放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