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大道(第2/3頁)

琴芝愣了愣,搖搖頭,說:“沒有,我本來想把嫁妝給元哥,讓他將生意做大些。不過他死活不肯用我的錢,還說這是我的陪嫁,應該好好保管,將來再傳給女兒。”

說著說著,笑意就忍不住爬上臉龐。

不幸可以偽裝成快樂,但真正的快活,是掩蓋不住的。

那些幸福和歡喜,從她的每一根發絲,每一抹眼波中流淌出來,像清風,像薄霧,把她包裹。

徐碧琛和她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兩人朝夕相對,擡頭不見低頭見,按理說多少都對對方有不淺的了解。

她見過踢毽子時的琴芝,靈動、溫柔,安靜得像冬日的星空。

她也見過背主時的琴芝,虛榮、瘋狂,沒有底線,沒有絲毫美好,全是醜陋。

可她從來沒見過琴芝這副模樣。

滿心滿眼都是快樂。

那樣的喜悅與悸動,不是看見錢財時的驚喜,而是一種更為溫柔的情緒。

徐碧琛以前是不理解的,但現在,她懂了。

因為她也有了心愛的人。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容。

“他很疼你,如此便是世間最難能可貴的幸福了。”

女子不是依附男人而生的藤蔓,她們應該有獨立的思想,獨立的生活。可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能遇到一個知冷知熱,願意把你捧在手心的人,這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

萬幸,她們都遇到了。

琴芝動容,禁不住眼淚盈睫:

“這都是托了娘娘的福,若非當日您大發慈悲放奴婢一條生路,我怎麽會有現在的生活?”

民間的日子非常平淡,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像在宮裏那樣波瀾壯闊。

她從前是高高在上的大宮女,有很多人羨慕她的美貌,羨慕她的好運。能在最受寵的琛妃手下工作,誰能不妒嫉呢?

嫁給元哥後,過去種種皆如雲煙,一去不復返。

她褪去錦衣,換上了樸實無華的布衫。首飾也只有零星兩件,談不上什麽打扮不打扮。和以往比較,只能用寒酸來形容。

然而,心是安穩的。

每天,她都在踏踏實實的生活。用親手賺來的錢,過問心無愧的日子。

這樣便是最好的,最幸福的,最快樂的光景。

徐碧琛踮起腳,用指尖在她額頭輕輕點了兩下,道:

“我和琴芝的恩恩怨怨,已經在很久之前徹底結束。如今在我面前的,只有安娘了。你又何必記掛過往,一葉障目?”

淚水將視線模糊。

恍惚間,琴芝忽然想起了那個夏日的午後。

娘娘尚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穿著一身粉色裙子,剛食完冰鎮梅子湯,張牙舞爪,眉飛色舞地說:

“誰能陪我踢毽子?”

她站了出來,溫柔淺笑。

五顏六色的雞毛毽子在小姑娘腳尖翻飛,一下,又一下。

陽光正好,照在披花宮眾人臉上,暖洋洋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仿佛還能感知到那時的溫度。

思緒亂飛,末了,琴芝驚醒。

她緊張地握住徐碧琛的手,嘴唇發白,顫抖著說:“娘娘,你們可是要往盛京去?”

徐碧琛與景玨對視一眼,肯定地‘嗯’了聲。

“別…別去。”她咽了口口水,眼底布滿恐懼,艱難萬分地張嘴,道,“盛京已經變天,你們現在回去,無異於是羊入虎口,實在是太危險了。”

“變天?”女子眉心緊鎖,問她,“你能否說得再詳細些?”

其實不用她多說,兩人心裏多少有點預兆。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這個國家正在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琴芝握住她的手稍稍加重力氣,她哽咽道:

“宮裏那個假皇帝瘋了一般大肆屠殺,已經將好些臣子處斬。奴婢知道名字的,恐怕都有二十來位。”

“皇上推行了多年的輕徭薄賦,被他全部推翻,現在百姓賦稅極重,根本連生活都成困難…除了對農民收重稅,假皇帝還嚴苛對待商賈,只要是做生意的,都課以重稅,層層剝削。”

“他一手遮天,不允許言官進言,聽說,已有六位言官下獄。”

徐碧琛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她淡淡道:“寄安侯府,如何?”

最後兩個字說得又重又緩,藏著不易發覺的膽怯。

她天生聰穎,有顆玲瓏心肝,也自詡涼薄。可說到底,仍然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

內心深處,對家,對父母,對兄長,有著割舍不掉的眷戀。否則,她怎會一心扶持家族,戰戰兢兢,生怕景玨對徐家下手?

“娘娘放心,徐大人暫時安全。”

那顆吊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沉了下去。

“說來也怪,徐大人當眾反駁假皇帝的旨意,卻能全身而退…”她喃喃一句,又說,“許是忌憚徐家勢力,不敢輕舉妄動。”

“那之後徐大人好像已經不太上朝,如今正告病休養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