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橘子

有很多人說過徐碧琛像貓,懶散、嬌氣,但她倒是覺得,自己更像狼,生性多疑。

據景玨所言,他帶著她走了一下午,應該離墜崖地有了不短的距離,就算追兵前來檢查補刀,肯定也要找上一段時間。尋常人可能就此安心,她卻依然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不能輕易放松。

冬日穿得很多,裏三層外三層,逃命時是個麻煩,現在反而成了救命良方。景玨思忖一會兒,走出洞穴,沒多久,拎著兩只快斷了氣的兔子回來。短刀栓在腰間沒有掉出去,他抽出刀,一把抹過兔脖,鮮血濺了徐碧琛一身。

換做平時,她定會哀聲大叫,張牙舞爪的讓宮女伺候沐浴。今個兒格外沉靜,血流到褲子上時,眉毛都沒皺一下。

他讓她褪下外褲、外衫,在石頭上狠狠磨了幾下,將本就破損的衣物變得更加支離破碎。隨後,又依樣畫葫蘆,殺了另一只兔子,讓自己的衣服沾滿血汙。

留了件裏衣,把褂子罩在徐碧琛身上,柔聲道:“這兒還有些果子,你餓了就吃,我還要出去一趟。”

她遲疑一會兒,最終仍是同意:“小心。”

天色逐漸黯淡,此時出去,危險遠遠大於白日。但她很清楚,景玨不得不去。

距離他們墜崖已經過去了一天多的時間,如果那些刺客多個心眼,必會想辦法下到懸崖去搜尋。既然敢做出弑君的惡行,他們定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能減少事情敗露的風險,所以她雖然不能完全確認,但猜想十有八九會遇到二次襲擊。

景玨有武藝在身,無奈食物短缺,又受了些傷,戰鬥力甚至不如之前,而且還要照顧斷腿的她,一旦遇到追兵,他二人多半在劫難逃。

必須把這種可能性降到最低,否則他們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徐碧琛凍得嘴唇發白,她疲憊地眨眨眼,輕輕勾住他的小指。

景玨蹲下,把她的手拉近,對著掌心呵氣。

“現在知道舍不得我了?”他笑著問道,語氣盡是柔和,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貧嘴…”嗔怪地掃他一眼,繼續說,“不管如何,天黑之後盡快回來,決不能在外面多待。你能答應我嗎?”

他一邊為她搓手,一邊痞痞地說:“怕我死就直說,你心疼相公又不是什麽不好意思的事情。”

天氣太冷,身體需要儲備脂肪來抵禦嚴寒,肉類是必不可少的食物,然而她到目前為止只吃了幾個野果,是以在寒風中,饑寒交迫,渾身無力,連說話都覺得累。不過這並不影響徐碧琛翻白眼,她作出冷酷的表情,不疾不徐道:“我現在走不了路,你要是把命丟了,我難道能活下來嗎?”

“…小氣。”

都陪他跳下來了,還死鴨子嘴硬,真是…可愛啊。

景玨偷笑一下,忍住繼續陪她說話的沖動,強迫自己起身。洞口垂下許多枝條,正好擋住入口,讓這個洞穴變得極其隱蔽。

他回頭望了眼,眼神悠長,然後,毅然掀起枝條走出去。

溫香軟玉在懷,容易滋生軟弱和退縮的情緒,是糖,也是毒,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她的命系在他的身上,眼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只要能活下去,來日,方長。

*

男人離開後,空間好像變得更大,水珠落在地上都能激起一陣響亮的回音。

徐碧琛有點兒悵然若失,她也說不上個原因,但就是,覺得寂寞。

記憶中很少有獨處的時候,無論在哪裏,門外都有丫鬟侍衛守候,無聊了,隨便喚一聲,多得是人和她說話。入宮後,景玨也是每晚都陪著她,幾乎沒怎麽缺過席。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真真正正的一個人。

無論她叫多大聲,門外都不會傳來回應。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不能動彈的腿,喃喃道:“我看你絕對是瘋了。”

明哲保身才是良計,跟著他跳下來做什麽?

對她而言,景玨活著或是死了,根本沒多大影響。反正不管誰繼位,皇後都會是她。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要跳崖,把自己弄得狼狽不說,還摔斷了腿。鬼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萬一跛了,她還怎麽出去玩兒啊?

徐碧琛狠狠錘了下腦袋,惡聲罵道:“這顆豬腦子,豬腦子!”

女人籌碼很少,一不小心就會落得個滿盤皆輸的下場。而她,好像一不小心把最重要的籌碼交出去了。

“唉…”

她長嘆了一口氣。

原本,她是打算要做一個寵冠後宮又賢名在外的好妃嬪,親厚長輩,禮待仆人,成為君主的賢內助,皇上的解語花。

現在可好,全給毀了。

狼除了多疑,還狡猾,霸道,執著,喜專一。沒被她放在心上的時候,任他鶯歌燕舞,她不會有半點動容。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妒忌,不惹事,保持從容和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