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洪災

季瓏在後院兒喂雞,忽聽主子嚷嚷,便托阿幸去給她投喂。

大下午的,驕陽當空,估計是想吃冰果子了。

他已將主子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喜甜,喜冰,無節制,胃口大如饕餮。但凡是水果,她就沒有不愛的,送到眼前,三兩下吃個幹幹凈凈,叫男子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幸敲門進去,小小地驚了下。

夫人竟然沒有在坐榻上癱著?他下意識擡頭望天,想看看今個兒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升起來了。

她房裏擺著一張書案,往日從來不用。書架上擺著的也都是各色各樣的話本子、小人書,反正不是很務正業的樣子。他就是做夢都不會想到,主子有一天居然會主動坐在案前…寫字?

這還真不是徐碧琛想玩兒什麽詩情畫意,主要是,太無聊了。

再喜歡看話本子,天天看也是受不了的。她連著看了十幾本,腦子昏昏,兩眼一閉就差點睡過去。屋子裏又熱又悶,悶得她睡不好覺。

心煩氣躁,翻身下床,練字靜心。

書法須靜坐,半點兒不可急躁,是以非常磨人性子。焦躁煩悶之際,最適合沉住氣練練字,借此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

剛開始她還能認認真真寫字,但寫了一會兒後又開始犯病,左右不是,坐立不安,心裏重新惦記起了之前被她嫌棄的小人書。那顆心啊,活像有貓爪在抓在撓。

她在默寫長詩,這才寫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廢。

俏臉垮掉,苦兮兮地繼續煎熬,只是左手不安分地拿起一支毛筆,悄悄咪咪地在另一張紙上寫寫畫畫。

左右手同寫,一手簪花小揩,一手龍飛鳳舞。

阿幸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表情呆愣,半天反應不過來。

琛夫人擡頭便瞧見他那副癡傻模樣,不由萬般嫌棄,手下毛筆不停,嘴巴張開,罵道:“疤是淡了不少,腦子卻越來越不靈光了?”

與季瓏不同,他從不會與夫人頂嘴,聽她貶損,不僅不怒,反而打心底生出羞愧之情。

“阿幸愚笨,惹您不快了。”他一臉羞意,態度誠懇真摯,竟然讓一向厚臉皮的徐碧琛有些不好意思。

她清清嗓,托著臉蛋,笑眯眯地說:“廚房做冰果子了嗎?想吃。”

梁國很少有人這樣做甜點,她把做的法子告訴了廚子,人家果然是吃這碗飯的,稍加指點,很快就做得有模有樣了。冰果子做法簡單,只需將果皮剝掉,果肉裹奶,凍成冰狀。

說來容易,做起來也要費一些功夫,光是這凍水果的冰窖就要花大價錢來造。

阿幸慶幸地舒了口氣,道:“廚房已經在準備了,小的待會兒就給夫人送來。”

還好他們提前猜到夫人的心意,早早就讓廚房開始凍果子,要不然主子肯定要多等好些時間。

琛夫人高不高興都寫在臉上,她一快活,圓圓的眼睛就笑成月牙,像裹了糖的糍粑,甜到心坎裏。

她擱了毛筆,起身,從背後的書架上拿出一個盒子,打開,流光溢彩,定睛細看,裏面有兩根簪子,一對手鐲。

阿幸蹙眉,遲疑問道:“這是…”

她眨眨眼睛,細聲細氣說:“夫人我花錢如流水,奢侈浪費,不知節制,眼看金山銀山就要吃空了,只得變賣家財,維持下生活水平。”

聽到男孩耳朵裏,自動理解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他紅著眼眶,急切地說:“您要把嫁妝賣了?”

女子的嫁妝是自己壓箱底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怎麽會拿出來變賣抵押?

夫人這麽愛美的人,該有多難過啊…

“…額。”徐碧琛想了想自己的嫁妝,覺得實在不是這幾樣小東西能夠媲美的。但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理由解釋,索性按著他的話往下說去。

“對,你看我風光一時,現在是個什麽下場?淪落到變賣家產的地步,可悲可嘆,所以阿幸要乖,以後萬不可像我這樣亂花錢。”

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咧嘴笑起來:“阿幸一直伺候夫人,日後賺了銀子都交給夫人打理,您就不用賣金銀首飾了。”

她笑容逐漸淡去,心頭彌漫起一股難言的憂郁。

沒精打采地擡起眼皮,把盒子推過去給他,淡淡道:“拿走,和季瓏帶幾個漢子去城東、城北、城南各尋三家當鋪典當。無論店家開出什麽價格,低於這個數就回來,不要聽他們瞎吹。”她小聲說了個數字,嚇得阿幸魂飛魄散。

值這…這麽多錢?

他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麽大的數字。

夫人整個冬天燒銀票取暖都夠了吧!

女子表情嚴肅,叮囑道:“記住,在掌櫃面前要高傲,你一踏進鋪子就不是阿幸了。”

“那我是誰?”他傻傻地問。

她捏起拳頭,作勢要賞他個大栗子,拳到額邊,卻化作輕輕一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