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老祖伸手覆在楠艾的胸口施法, 破開洞的肉身逐漸愈合。他再凈去她身上的血跡, 她不該沾滿鮮血,他見不得她滿身是血的樣子。

簡直要他的命!

但他並未凈去自己衣袍上的血,這血得留著, 警示因自己的失算而導致她強行挖去心臟的後果。

老祖將楠艾遞給帝軒, 簡短交代:“帶她回浮華山, 若她醒來, 給她喂兩顆浮仙果。”

失去心臟雖不死, 卻折損大半修為, 重傷仙體, 若不及時補充靈力, 恐要化為原形。

帝軒接過楠艾,見他面上異乎尋常的平靜, 喉嚨滾了幾番, 囁嚅在唇邊, 卻又收了口。

此刻再說什麽都無濟於事......越是平靜,便越預示暴風雨的臨近。

楠艾為了護住神珠,更為了不讓他受到威脅,毅然決然舍棄自己心臟,如此舉止,想必他比誰都要痛心萬分,心底的憤怒也定然沖天般盛烈。

帝軒腳下騰雲,轉身看了眼前方的帝紀和帝溪,定目片刻, 終只是重重嘆了一氣。抱著楠艾,帶上扶潼駕雲離去。

途中,扶潼面容哀凝,疑惑道:“為何族王允許你帶我離開?他不該一起懲罰嗎,我此次也是幫兇。”

帝軒冷眼掃去:“你以為他許你離開就表示會放過你?只不過他們的仇還涉及女娃,今日又害楠艾慘遭失心,他們的下場......”

他們的下場遠比你想的要可怕許多!

***

長仙島,一瞬如墜地獄光景。

黑霧壓境,遮蔽天光、傾覆山林,一時間草木蝕為灰燼,走獸遍野哀嚎。

振翅欲逃離的飛禽,被空中彌漫的黑霧吞沒身軀,刹那間灰飛煙滅。

帝紀看著漫天驅散不開的黑霧,眼見結界層層被腐蝕,心下頓然發慌。

這才是拂墨真正的力量。

當初能輕易吞並太陽的神力!他的力量能將太陽神火熄滅,任何結界都阻擋不了。

帝紀環視周圍,卻見不到他身在何處,想來他身軀早已化為黑霧,正暗中窺探,看著他一步步被逼入絕境。

難怪當初炎帝都畏懼幾分,只因拂墨的神力莫測,且他一直都在抑制自身力量。

炎帝曾說:拂墨的力量好比自行強制休眠的火種,一旦被引燃,這股力量便能毀天滅地。他的神力可以統領三界,也能令三界覆滅。

當初他一度憧憬這等輕易就能令三界伏拜的力量,卻又十分嫉妒他天生的神力。而從炎帝口中不經意得知擎神珠的秘密後,他更將神珠視為可扭轉乾坤的神物。

一旦擁有此等神力,當初何須委屈在炎帝之下?若不是炎帝因女娃之死後,日夜操勞不歇,最終羽化世間,統一天界南北的天帝之位又如何輪得到他坐上。

而後他被四方神帝脅迫,讓出天帝之位,十萬年潛伏修煉,更是不斷尋找失蹤的神珠。如今本該唾手可得,卻因楠艾而功虧一簣!如何甘心!

“父親......”帝溪惶惶不安道:“我們不若先逃離吧。留得性命在,日後卷土重來。”

帝紀擡頭望看天上不停被黑霧吞殺成灰的飛禽,嘆了嘆:“逃不出去了,只得一博。”

他仰頭高喊:“拂墨!我知你在聽,你且將小溪放了去,這是你我二人的恩怨,女娃之事也是我吩咐她去做的,與她無關。”

話音落,四周卻是安靜得詭異,連風聲也聞不到。

忽而,上空一陣雲湧般的聳動,黑霧幻作一張模糊的巨大人臉輪廓,只聽幾聲冷笑如雷穿耳。

“帝溪慫恿女娃去歸墟,便已滿手罪孽。如今加害我妻,她的命,今日便一同收了。”

冷漠殘酷的話語,凜冽蕩來,聽在帝溪耳中,懼如奪命的地獄之音。

帝紀駁道:“你怎能如此無情!女娃當初視小溪為親姐姐,對她甚是喜歡,她們情同姐妹,你就忍心取她性命?”

“休要拿女娃的感情來赦免你們的罪過!”老祖厲聲一吼,黑霧如狂風,猛然砸在帝紀岌岌可危的結界上。

一層層的結界似雪花剝離般破裂墜落,只剩三層結界。

四周的黑霧仿佛映射老祖的怒火,在半空卷湧出疊疊黑色浪濤。

老祖的巨大人臉輪廓驟然散開,空中傳來惱然呵斥:“女娃將你當作摯友,也曾最喜歡你。你卻辜負她的感情和對你毫不保留的信任!害她斷送性命!有何資格利用她的感情來求我一饒?無恥至極!可笑可憎!”

言落,一團黑霧猝然沖至帝紀結界面前,逐漸匯聚成人形身影,霧繞其身,難窺真面。

但一雙幽深黑眸在霧中顯露出來......

盯著這雙眼,好似徹骨至極的寒意襲裹周身,帝紀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畏懼。

這是無需施法而與生俱來的威壓,實力懸殊的證明。

眼看結界幾近耗盡,帝紀再無他法,眼下只剩搏命相拼!

他重新設下結界罩在帝溪周圍,再破除外層結界,雙手合十,一陣氣波蕩開,沖散四周黑霧。卻撼不動老祖身軀分毫,他身上纏繞的黑霧也並未受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