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從莫名其妙被帶到二樓的書房,楠艾突然被隔絕一般。

洛霜和洛澄不能上來二樓,楠艾在樓上隔著門板幹叫也無濟於事。漸漸,姐弟兩來的次數愈少,即便來了,也是一個在樓上說話,兩個在樓下說話,聊幾句便離開。

楠艾心有不服,嘴上卻沒膽反駁。

這日,看著靠坐在木榻,一手擱在榻上矮木案幾上,一手執書的老祖,氣定神閑的模樣。楠艾雙臂環抱胸前,盤腿坐在案幾上,氣呼呼瞪過去。

“有什麽想說的?”老祖視線未移,仍在看書。

楠艾話語在喉頭滾過幾個來回,愣是吞咽腹中。哪裏敢提議,只怕說完,她連半妖都做不了,直接被他一揮袖,半截入土。

老祖目光一轉,落在她明明白白寫滿‘怨念’的臉上,問道:“你是對我有氣?”

楠艾努努嘴:“我哪敢。”

“怪我將你放在書房?”

楠艾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他。

老祖將書冊遞過去,放在她面前:“你看看,能否看懂幾個字?”

楠艾斜眼,漫不經心瞥去,白紙黑字,一個不識。不知他作何問這話,她挑著眉幾分不在意:“不懂又如何?我又不用看書。”

老祖未言,手指蘸取杯盞中的茶水,在她面前的案幾上寫下兩字。

“這是你的名字。”

楠艾愣了愣,好生新奇地盯著面前兩字。她知道念自己的名字,但從未想過寫出來是什麽樣子。

她起身走過去,蹲下來,伸出小手,沿著字體摹臨。但她不知比劃順序,描得有些亂,沒多久字跡就幹了,案幾上水痕消散,空空如也。

她急忙擡頭,懇切望著他:“你再寫寫,我瞧瞧。”

老祖將茶杯遞過去:“你蘸些茶水,我教你。”

楠艾興致高昂地走到茶杯前,伸手蘸取茶水。朝他揚揚手,一臉期盼道:“好啦!”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那神采熠熠的明眸似攢著晶光,甚是嬌俏。

老祖目光略在她臉龐停留一刹,便伸手輕輕握著她手腕:“你蹲下來。”

楠艾依言蹲在案幾上,隨著他手指的指引在案幾上緩緩寫下自己的名字。

見著自己寫下的名字,她歡喜地笑起來,又跑去蘸茶水,趴在案幾上,回想他教的筆畫順序,一次就寫了出來。

楠艾一連寫了十幾次才滿足。又問他歸墟如何寫?洛霜和洛澄的名字怎麽寫?老祖一一教她。

楠艾聰穎,學得快,他只教一遍,她看得仔細,記得牢,往往一遍就能學會。

在一旁自顧自地練了會兒字,楠艾偷眼觀看正看書的老祖,試探問:“老祖的名字呢?如何寫?”

老祖目光一頓,其間異樣一閃而過,須臾收斂,任人捕捉不到那瞬間的黯淡。

他讓楠艾蘸了茶水,握著她手,筆畫清晰地寫下兩字。

楠艾瞅了瞅,問:“怎的讀?”

“老祖。”他答。

楠艾一頓,老祖不是大家對他的尊稱嗎?

聽桀雲同她說,海精來歸墟之前,他便已是管轄歸墟的神仙,老祖是大家對他的尊稱。且不只是歸墟內的海精及海中妖仙,就連天界的神仙,包括天帝,都尊稱他為歸墟老祖。

傳言其出生於上古,由此尊為老祖也是情理和資歷之中。

她低聲再問:“老祖可有名字嗎?”

老祖握著她手腕微微一緊,久遠之時,許久不曾提過的名字......

楠艾見他一動不動似陷入沉思,一向淡漠的黑眸竟流露幾分哀色。

只是一個名字,很難說出口嗎?她便更好奇,究竟這名字有何特別,會令他如此猶豫不決。可即便好奇心吊在嗓子眼,她也不敢繼續追問。

書房一時安靜,而楠艾的手腕仍被沉思中的老祖握著。

楠艾不經意瞟了眼他捏在手腕上的手指,白凈修長,骨節分明,十分養目。

她不由用另一只手碰了碰他手指,見他沒反應,她更壯了膽,小手輕輕按了按他指面,又緩緩來回撫摸。肌膚光滑,紋理細膩,比她的手指結實許多。

楠艾膽子越發大了起來,直接用手掌裹住他一根手指,竟裹不滿。

“老祖的手好大啊!”她下意識感嘆。

老祖恍然回過神來,目光拉回,定在她裹著自己手指的小手上。她好像在研究什麽,低著頭,小小手掌在他指面來回摩挲。

他忽覺手指難以言狀的癢,推開她,直接將手指抽了出來。

楠艾被推個冷不防,跌坐在案幾上。

她一邊揉揉摔疼的屁股,一邊朝他怨眼皺鼻子:性情真是陰晴不定,剛還想誇贊他難得的好相與。

老祖淡睨她一眼,擡袖拂桌,案幾上頓現數本疊放整齊的書冊。

他道:“將你帶來書房,你就可靜心習字讀句。往後閱讀這些修煉的書,便知曉如何養精、煉氣、調和陰陽,而不是盲目地瞎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