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凈房裏氤氳的白色水霧漸漸升起,陸宴向後仰,靠在桶璧上,旋即,一股難以抵擋的困倦驟然襲來,令他不由自主地闔了雙眸。

整個人像是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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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慶十七年,六月初。

不得不說,人對詭秘之事有種與生俱來的好奇心。

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長安城中,可謂是傳遍了葛天師的事跡,忽然間,茶寮、酒樓、平康坊、東西市的鋪子,到處都能聽見“葛天師”三個字。

甚至,就連婦孺們都在議論此事。

以至於葛天師進京的那天,長安城熱鬧的堪比上元節,眾人紛紛翹首以盼,盼望著可以一睹葛天師的真容。

葛天師的容貌確實不凡,身著灰藍色的道袍,頭戴純陽巾,仙風道氣,軒軒霞舉。

然而他剛走一半,就被一道聖旨攔住,接進宮中。

三司夜以繼日地調查著此人的身份,陸宴為此,還特意跑了一趟廬州,問起葛天師的年紀,廬州的百姓只道,葛天師此人要麽已得永生,要麽便是天神轉世,是來守護大晉的。

誠然,成元帝是個十分多疑的君主,即便坊間將葛天師傳的神乎其神,在他看來,這位葛天師,並不會有多少真本事。

更何況,天神轉世這種說法,本就不招皇帝待見。

成元帝給他出的第一個難題,便是叫他測國運,測的還是慶元十七年的國運。

為何要他測一年呢?

原因無他,這一年內的國運,可不能胡編亂造,畢竟,一年近在眼前,他所測之事若是沒有發生,成元帝便會立即下旨定他的罪。

葛天師早已被民間捧到雲端上,此事,他只能應下。

這個時候,京中大多數人,還都在等著看這位葛天師的笑話。

六月初五,天氣甚好。

成元帝攜從京中四品以上官員,輕騎簡從,清早啟程,從春明門而出,一路快馬加鞭,當晚便到了暮山腳下的青雲觀。

這青雲觀,還是由先帝修建的。

成元帝攜百官觀葛天師測國運,說白了,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要葛天師的命。

成元帝派人速速布好陣,還未等說一句開始,就見京兆府的鄭大人捂著胸口直愣愣地倒了下去,面容青紫,呼吸困難,額間的青筋暴起,好似下一瞬就要沒了命一般。

眾人立馬招呼起了太醫,就在這時,葛天師氣定神閑地走了過去,對著鄭京兆胸口壓了上百下,並對著他的嘴吹了幾口氣。

百官哪裏見得了這樣的場景,他們紛紛舉起袖子遮住半張臉,露出了鄙夷和同情的目光。

成元帝皺眉看著殿中央,捏了捏指尖,須臾之後,鄭京兆便睜開了眼睛。

誰也想不到,葛天師這樣的一個舉動,竟然在後來,被傳成了渡一口仙氣,便可續命。

成元帝將陸宴叫了過去,低聲道:“三郎,鄭京兆有被下毒的痕跡嗎?”

陸宴搖頭,“回陛下,並無。”

“好,你先回去吧。”

一陣騷動之後,葛天師擺了卦,也不知是否是巧合,他在盤腿而坐之時,天色竟然越來越沉,有一副要下暴雨的架勢。

葛天師閉上了眼睛,嘴裏一直嘟囔個不停,半個時辰之後,驀地睜開了眼睛,跪在了地上,朝天拜了拜。

隨後一臉凝重。

皇帝挑了下眉,緩緩開口道:“不知天師看出什麽來了?”

“貧道不敢言。”

成元帝睨了他一眼,“你但說無妨。”

葛天師,搖了搖頭,道:“慶元十七年,晉國將有四場大劫。”

百官交頭接耳,有人搖頭嗤笑,還有人碎碎道:“裝神弄鬼。”

旋即,葛天師起了身子,渾身一抖,雙手舉高,逐字逐句道:“慶元十七年六月,長安城會爆發一場瘟疫。”

“七月,黃河沿岸會發生一場水災,這次洪災不比以往,一旦發生,會維持數年。”

“然到了九月,蜀地還有一場地動。”

“至於,最後一場劫難,貧道不敢言……”

話音甫落,滿殿嘩然。

右相拍案而起,“你不過是肉眼凡胎,豈能窺得上天的變化!是何人派你來聖人面前胡言亂語,可是他國細作!”

葛天師一笑,“右相稍安勿燥,還容貧道解釋一二。今日已是六月初三,距貧道所觀的那場瘟疫,也就不過一個月的功夫……若是並無發生,貧道會得怎樣的下場,貧道又豈會不知?

隨即,葛天師對著成元帝行一大禮,“貧道此番入京,可謂是一心為了大晉,今日,亦是冒死以諫。”

成元帝眼睛一眯,六月,一個月的功夫,他不是等不起。

他到底是留了葛天師的性命。

那日之後,成元帝派金吾衛駐守東西市各大藥肆、醫館,但凡遇到有發熱起疹子的百姓一律壓下。此舉一出,百官皆在數著日子等六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