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的答案

也不知道是早上吃得太多,還是心裏壓的事太多,吃完早餐回到韋星濤家裏,姜鶴隨手拿了本參考書捧著看了一會兒,中午的時候又有些反復地發燒。

下午自然也就沒去成學校。

韋星濤也沒去,當然他自動省去了跟學校請假的這一步,坐在家裏床邊一邊玩手機,一邊嘲笑姜鶴。

“一點小事也能給你愁病了,看你這點抗壓能力,”他輕描淡寫地說,“顧西決不要你這件事,不是你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嗎?”

姜鶴抱著枕頭翻了個身,不理他。

他也無所謂,自顧自說自己的:“還是說早上樓下那對母子嚇著你了?沒事別害怕,還有更慘的,他們好歹還有個房子住,你要不要深夜時間去蘇子橋洞下面看看……這年頭的底層螞蟻,誰沒有個夠人喝兩斤白酒的故事?”

姜鶴又翻了個身,瞪著他。

少年嗤笑,半嘲諷道:“顧西決把你保護的很好嘛。”

“哦,那你這是什麽,”她反唇相譏,“幫我睜眼看世界嗎?”

“我沒幫你,”他一臉拒絕邀功的謙虛,“是你自己看到的。”

姜鶴把被子掀到腦袋上。

關於顧西決說的“你家裏人也跟著找你一晚上,時間不到警察局也不受理”這句話她從頭到尾都不敢細想。

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想到韋星濤家裏空蕩蕩的客廳,一會兒想到樓道裏的那對母子,那個女人的眼角紋和她身上的氣息。

最後……

她想到的是陰暗的樓梯間裏,少年微微側著頭,用平坦無起伏的聲音說:我就是孤兒,對從來沒擁有過的東西,沒有失去的概念。

至此,姜鶴飄忽的思緒就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猛地戛然而止。

她拉扯了下身上的棉被,整個人微微發抖地縮進了被窩裏,忽然覺得天氣變得實在是有點冷。

……我可能是有點太任性了。

吸了吸鼻涕,她破天荒地這麽想。

然後自己都把自己嚇得一哆嗦。

這一捂就是捂到第二天。

早上起來,姜鶴還是沒有什麽精神。

韋星濤求求她去上學,只因為昨晚又睡了一晚上沙發,睡得他腰酸背痛,大半夜被沙發硌醒咬著牙爬起來心想自己無論如何要睡床至於她要跟他擠擠還是滾去睡沙發隨她大小便。

結果一摸門,臭丫頭片子把門鎖了。

韋星濤咬著牙等到天亮,打發姜鶴去上學他好上床補眠,好在姜鶴也不是那種但凡有一天可以不去上學就堅決不去的人,二話不說收拾書包就走了。

走之前韋星濤一路把她送到李子巷門口,滿臉陰郁地問了句:“你準備在我家賴到什麽時候?”

“至少把你買的兩包內褲用完吧?”姜鶴眨眨眼,“不然多浪費?”

“你可以帶回家去用。”

兩天無好眠的韋星濤覺得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把這個女鬼撿回家,現在他腸子都快悔青。

女鬼沖他燦爛一笑,背著書包揚長而去,扔下一句令人絕望的:晚上見,我給你打包外賣。

韋星濤:“……”

作為生理和心理均健康的當代青少年,韋星濤必須承認自己曾經大概一萬次幻想過將來跟女人同居會是什麽樣的……

他確定那一萬次裏,沒有任何一次長現在這樣。

用導航從李子巷走到學校,距離衡量單位是自己的雙腿,姜鶴再次地感受到李子巷這個地方,距離她生活的街區究竟有多近。

然而將近十幾年的過去裏,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它的存在。

它陰暗且安靜,卻又意外地勃勃生機。

她不討厭那個地方。

但是走回陽光下,走進校園裏,捧著從校門口包子鋪幹幹凈凈的蒸籠裏買來的白面包子,她這才感覺到身心回到了生活的正軌。

這天她出門的早了些,到教室的時候大概還有二十分鐘才上早讀,教室裏的人不多,但是在最後一排的窗下,卻早就趴睡著一個人。

明明只是一天未見。

姜鶴卻總覺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他。

站在教室門口遲疑了下,她正磨蹭地用自己臨時打發韋星濤去買來的布鞋鞋底摩擦教室門口的地面,心臟不受管教地亂跳。

此時,原本應該在補眠的少年卻仿佛有所感知般,把頭從臂彎裏拿起來。

猝不及防地對視,空氣被不幸凝結。

對方漆黑眸中沒有多少情緒,只是帶著還未消散的睡意……

但是光是這樣,姜鶴已經想要轉身逃跑。

她的鞋底又在地上磨了兩下。

然後在她來得及真的轉身跑路前,坐在人煙稀少的教室最後一排的少年有了動作,他打了個呵欠,一臉疲倦,目光卻放在她身上。

“還站在那看什麽,過來。”

姜鶴拎著書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時,屁股只敢挨著半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