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枚銅幣(第2/3頁)

少女嚇得蹦開一大步。

男人微扯了下唇角,譏誚之色溢於言表。

房內動靜變大,罵聲響亮,不堪入耳。

他們無法無天,絲毫不畏自身惡行為人所察。

她心促促直跳,又一點點挪回去,扒門想再看看他到底怎樣了。

屋內,其中兩位施暴男人已經將他擡起,一人拎肩,一人搭腿,剩余兩個橫眉冷目跟著,正往這邊走來。

她匆忙閃開,化形匿至暗處。

他們步伐急促,一直把他擡到甲板。她一鼓作氣爬過去,停在晦暗處留心他們動向。

他們竟要把他拋下江?

她驚怵望著這一切,那人是何大奸大惡之徒?怎麽可以這般趕盡殺絕?

撲通一聲,擊碎一江月色。

他們回過頭,拂袖撫掌,相視大笑,仿佛前一刻只是把酒高歌、吹風賞景,而不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置於死地。

她想到男人那一眼,飽沁著諸多情緒。

那人性命堪憂,不容多想,小龜毅然跳江,遊進水裏找他身影。

水底安謐,不似江面復雜。

她嗅著人的氣味,尋見下沉的凡人。不一會,她就看到了他,氣泡翻湧,他衣袂舒張,好似一只振翅欲飛的白鶴。

玄龜擺動四足,漲大身軀,向他滑去。

片晌,礁巖一般的偌大背殼,將男人托出水面,送上了岸。

——

她施法護住他心脈,在石灘上等了許久,想待到這人醒來或有漁民發現他再走。

她待得無聊,望望天,望望地,最後目光停在他面上,因為青腫,男人五官並不那麽清晰。只能見他緊繃的唇線,冷白的面色。他鼻梁直峭,眉宇安定,即便任人宰割般橫在這裏,也有一股子高不可攀的風儀。

玄龜見過的凡人不多,可這人……應該是好看的。

即便鼻青臉腫,也比船上那幾個相由心生窮兇極惡之輩順眼得多。

東方既白,男人微曲的指節顫索了一下,他眼睫戰栗,小幅度開合幾下,才完全張開。

他們對上目光。

她飛速偏眼,不敢直視他,生怕他認出自己,逼問她在船上時為何要袖手旁觀。

男人忽然重咳起來,嗆出不少水。

少女回眼,不知如何是好,胡亂用手給他抹唇。

他捉住她手腕,啞聲問:“你救的我?”

他手很涼,力氣卻出人意料地大,她驚慌失措回拽兩下,無果,只能點了兩下頭。

他上下打量她少刻,忽然紅了耳根,接而匆匆放手,想起身,卻使不上力。他在船上被打得皮開肉綻,此時稍微一動又是劇痛纏身。

女孩仿佛能讀懂他心思,極小聲問:“你……疼嗎?”

他要進京趕考,現下不是逞能時刻,或許還需這女孩幫他尋來郎中,便坦白道:“實不相瞞,我這會痛不欲生。”

她為難地耷了下眉,朝兩邊望了會,確認周遭無人,才將手覆到他胸膛。

淡金色光芒從她指縫浮出。

男人一怔,錯愕看她,後者只是點唇,輕噓一聲:“別講話,我給你療傷。”

有融暖之意自她手心往他五體蔓延,痛覺在遠離。他靜靜看著她。

半刻後,男人已能撐坐起來,他挨到一座石礁上,問她:“你是什麽人?”

女孩不言。

她相貌昳麗,氣質似岸芷汀蘭,就是衣不蔽體,胳膊小腿都白晃晃漏在外邊。

他無意多看,旋即別開目光,褪下半幹的外衫,伸手遞給她。

少女困惑不解。

“穿上,”他不便直言:“江邊風大,容易受涼。”

她接過去,黛眉仍無措攏著,她並不冷。

他瞥她一眼,抽回衣袍,只用余光將她從頭到腳罩住,又道:“你,裹好。”

女孩將他衣裳捏緊,只露出白生生的小臉。

他心裏疑測頗多,又問:“你是仙人嗎?”

少女搖頭。

“妖怪?”他想到以往讀過的畫本。

她聞言,指了指身後江水。

他順著她細白小手望去,紅日初升,朝霞入江,天地秾艷,近乎融為一體。

日出江花紅勝火,他們如置身花海,曦光傾城。

他以為她在指時辰,就回:“是啊,天明了。”

玄龜見他理解有誤,摸了下頭,支吾啟唇:“我……我活在江裏。”

她聲若蚊音,他不由傾身:“嗯?”

“我是江、江裏的,不是人,不是你們。”她盯著他忽然湊近的容顏,不由自主結巴,雲霞仿佛抹到了她臉上。

男人不再逼迫,非要她說出個理所當然,只道:“家父曾言萬物有靈,今日一看,果真不假。”

他自報家門:“在下方行簡,雲縣人。”

他臉也紅了:“敢問姑娘芳名?”

少女猛烈搖頭:“我沒有名字。”

“你沒名字?”他詫然挑眉。

“嗯,沒有,從未有人給我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