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錦衣(上)(第2/2頁)

“你先前一直不肯與我說,便是不想讓我暗中向家中報信,是麽?”他冷冷道,“你連手足也這般防備?”

“我若真防備你,從渡口離開時起便不會與你同行,何必還生出此時之事。”公子道,“不過有些話,我仍想與你先說好。”

“甚話?”

“聖上和太後去了涼州之事,以及我和霓生回來之事,望你莫與家中說。”

桓瓖似早有預料,翻個白眼:“為何?”

“免得他們生出許多心思,徒增煩擾。”

“他們早晚會知曉。”

“待諸事落定,他們就算知曉了也無從插手。現在則不然,他們輕舉妄動,只會教事情更加復雜莫測,將這些事瞞下,對他們反是好事。”

桓瓖冷笑:“如此說來,你倒是為桓氏考慮。我且問你,你口口聲聲說這不該做那不該做,倒不如說說桓氏該如何做?”

公子道:“雒陽不久便要生亂,不宜久留。不若尋個由頭,舉家避到譙郡,那邊既已養了兵馬,自可保全。”

桓瓖目光微動,看著公子,深吸口氣。

“你既不想被家中知曉,放我回來做甚。”他煩躁地說,“還不如索性連我一道瞞了!”

“你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公子看著他,“亦是我在家中唯一可全然信賴之人。”

桓瓖一愣,面色不定。

“你休想拿捏我。”他語氣生硬地說。

公子不以為忤,道:“此事全在你,你可自行決定。”

桓瓖看著他,少頃,“哼”一聲,轉身走開。

用過早膳,眾人重新上路。不過跟昨日不同,桓瓖甚為安靜,一直自顧地騎馬,沒有說話。

原因自是公子方才那番話,我瞥了瞥他,只見他也並無要說話的意思,心中不由嘆口氣。

平心而論,桓瓖不是壞人,被人詬病之處,也不過是不愛讀書和那身紈絝習性罷了。可論起腦子和謹慎,他可將許多與他其名的膏粱子弟甩出十條街,否則單靠桓府職稱,他不會在這左衛將軍的位子上坐這般久。

在我眼裏,他真正可教我忌憚的,便是立場。

他與公子不一樣,萬事以桓氏為先。故而我就算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為了防止他把我那秘術之事透露給桓府的人知道,我也要費一番周折連恐帶嚇,讓他立誓絕不與任何人說。

對於他來說,這般作法會讓他更輕松。桓瓖本就性情輕浮,要讓他自覺遵守道德並非易事,能有個重誓壓著,讓他無從可選,反而輕松。相較而言,公子這般超然地讓他自己拿主意,對他才是折磨。若我不曾料錯,桓瓖現在,乃至於往後好幾日,只怕都會在內心掙紮中度過,想想就覺得可憐。

十裏路走得很快,沒多久,那處路口已經到了眼前。

眾人勒馬,漸漸停下。

公子看向桓瓖。

桓瓖仍冷著臉,十足像個負氣的孩童。

“此去雒陽不足一日,我便不送你了。”公子對他道,“日後雒陽不會太平,你萬事多多保重。”

桓瓖面無表情,好一會,似心不甘情不願地“嗯”一聲。

“若果真桓氏有難,你如何?”他忽而問。

公子看著他,道:“我亦不會置身事外。”

桓瓖目光微亮:“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

桓瓖的神色這才稍稍緩下來,道:“如此,你我別過。”

公子頷首:“一路保重。”

桓瓖沒再多言,又看了看我,叱一聲,策馬而去。

我看著桓瓖的背影,有些猶疑。

“你怎知他定然會聽你的話?”我忍不住問公子。

“他會聽。”公子轉過頭來,道,“他在家中可依靠的也只有我。”

我不解:“怎講?”

“他年初又被我叔父逼著娶婦,關在家中揚言要將他打死,你知道是誰人救了他麽?”公子道,“我。”

我:“……”

想到桓瓖跟家中鬧起來的樣子,我不由地笑了笑。

“接下來如何?”我問公子,“徑自入城麽?”

“如今之勢,雒陽及附近道路上只怕還會再遇盤查,我等改一改行頭為好。”公子道。

我沒想到他還打起了這個主意,問:“如何改?”

公子望了望天色,道:“如今時辰尚早,此路走一段,亦有岔路往東,可到雒陽。我記得不遠處有一處大鄉邑,逢五開市集,今日恰逢其日,我等可去采買些物什,將行頭變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