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半食(下)(第2/3頁)

謝浚眉間一動:“趙王?”

我說:“首先,趙國富庶,光明面上就有兩萬王國兵馬,私下養的部曲之數,少則五千,多則上萬。趙國到雒陽路途平坦易行,攻打不難。其次,東平王用事以來,趙王歸附頗為殷勤,如今已是太常。長史莫忘了,當初東平王之所以得宗室擁護,已是因他當上太常,掌管了宗室事務。”

謝浚道:“趙王真有異心?”

我說:“趙王一向有異心,只不過為人謹慎。前番荀氏亂政之時,趙王曾有意與梁王一道歸附龐氏,但見時局未明,中途退了出去。故而龐氏得勢之後,重用梁王,將趙王晾在了一邊。而後,梁王討伐龐氏,亦曾求助於趙王,趙王仍不敢冒險,未予回應。”

謝浚道:“趙王既如此怕事,你又如何篤定他會起兵?”

我說:“趙王先前之所以怕事,乃因為孤立無援,說到底,不過是不信任梁王罷了。可大長公主與秦王則不一樣。得大長公主支持,可安撫朝臣,得秦王支持,可威壓諸侯。如今之勢,諸侯爭雄在即,他定然按捺不住。”

“這不過是你憑空猜測。”謝浚道。

“並非憑空猜測。”我說,“趙王已經在向大長公主示好。秦王與大長公主結盟,長史與桓府亦定然有所往來,長史到桓府中一問便知。”

謝浚看著我,目光定了定。

“此事,你與殿下說過麽?”他忽而問道。

我說:“他只知我來殺東平王,其余不曉。”

“哦?”謝浚問,“為何不告知他。”

我說:“豈不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在雒陽行那勾心鬥角之事,瞬息萬變,其實與戰場行軍並無分別,殿下在千裏之外,無以插手,知曉諸多細節有弊無利。待事成之後,長史再行告知不遲,只要達成最終之事,殿下一定不會惱怒。”

謝浚看著我,不置可否。

隔日之後,一行人終於到了雒陽。

與上回離開時所見相較,雒陽無甚變化。街市中依舊熱鬧,民人來來往往,街上擁擠嘈雜,仿佛宮廷和朝廷裏的那些風雲湧動與他們全無關系。

直到經過一些官署和達官貴人的聚居之處,才看出些不一樣來。

許多門前都掛著國喪之物,從去年到今年,三個皇帝接連去世,那些戴孝之物看上去也格外繁重。

秦王府也不例外。

走下馬車之後,我往王府門前望了望,只見縞素和白幡裝點得白花花一片,有模有樣。

這對於我而言也算故地。

三年前,我每次來都免不得費盡心機對付秦王,這次更妙,我已然成了這王府中的幕僚。

總管王府之事的,是一個內侍,名叫何達,比居庸城的薛弼年輕些,說話和順謹慎。

謝浚在路上曾讓人快馬傳來消息,告知來雒陽之事,何達看到我,並無訝色。

“這位便是阿生。”謝浚對何達道,“想來殿下亦已將此事告知了內官,日後阿生在府中,還須內官多多照拂。”

“自當如此,長史王心。”何達微笑道,說罷,讓手下內侍將我的行囊接過。

馮旦即自告奮勇,引我到住處去。

雖然謝浚對我的那些想法無所回應,但回到雒陽後不久,他就到東平王府去了,天黑了也不見回來。

據馮旦說,秦王讓他帶了許多厚禮,都是給東平王的。

我了然。

東平王十分重視秦王的態度,先前還巴巴地派了張彌之去上谷郡試探。謝浚此番回來,當然也要首先去拜見東平王才顯得殷勤。至於目的,不用打探我也能猜到,一是給東平王回禮,而是給他再吃一顆定心丸,讓他以為秦王不但病得不能自理,並且全然站在東平王這邊。

所謂先禮後兵,越是想把誰幹掉,動手前便越是要殷勤示好。這套路我在大長公主那裏見過不止一次,秦王與她不愧是共個父親,這手也玩得順暢。

我對此事沒有多大興趣,卻問馮旦:“謝長史從前到了雒陽,都會回家麽?”

馮旦愣了愣,答道:“回是回,不過謝長史乃勤勉之人,來雒陽時多是行色匆匆,只能抽空回去探視一兩回,待王府中的事務處置完了便走。”

我了然。

從前在雒陽的時候,我曾聽人說過謝浚與家中的關系。雖然謝浚也和公子一樣,有一顆外出闖蕩的心,但謝匡夫婦比桓肅夫婦寬容多了,謝浚行事並不受阻撓,更不像公子那樣與家中鬧翻。

秦王府夜裏沒什麽事可做,我問何達,可否借府中藏書一閱。

何達說自是可以。

而後,他領著我到了一處院中,我看了看,發現這是我第一次來秦王府時,他見我的那處水榭花園。

當年,就是在池邊的水榭裏,秦王當面戳破了我的身世,說出了我祖父就是璇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