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湯城。

凜冽的風吹來,寒氣入骨,屋裏燭火搖曳,只堪堪印照出一個身材挺直的人影,如墨的青絲披在身後,在燭火下若隱若現的五官清雋如水墨一般。

門“咯吱”一聲被人從外邊推開。

鐘離夏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邊放了兩盤子點心。

鐘離夏生得很是明艷,一身紅衣更是讓她嬌艷的臉添了幾絲嫵媚,身段凹凸有致,性子爽朗大方,可以說若是鐘家沒有她,如今還只是一個小商賈罷了,因著鐘離夏,鐘家從小商賈成了如今湯城的大商家之一,整個鐘家上上下下就沒有不推崇她的。

“何公子,聽下人說你今兒一天都沒用飯,你的傷還未好,不用飯可不行。”鐘離夏走上前,在離何平宴幾步遠的時候停下。

從鐘離夏進門開始,無論說話動作皆是十分有分寸,半點不曾逾越。

這個尺度她向來把控得很好。

何平宴輕輕頷首:“多謝鐘姑娘。”

“時辰不早了,在下一個有家之人,不好與姑娘多待,姑娘請回吧。”

他連頭都沒回。

鐘離夏臉上得體的笑差點沒掛住。

好一會兒,她才面色如常,輕輕福了個禮:“既如此,那離夏就不耽擱何公子了。”

她疾步朝外走,正要踏出門,裏邊何平宴喚了聲兒:“鐘姑娘。”

鐘離夏回頭,“何公子?”

何平宴看過來:“不知何某托姑娘寄去滄州的書信可已寄出了?”

自然是沒有的,鐘離夏笑容不變:“何公子放心。”

“只公子也知,湯城外邊不大太平,鐘家不過一商賈之家……”鐘離夏眉心淺淺帶著幾縷憂慮,又帶了幾分歉疚。

何平宴沉吟:“讓姑娘為難了。”

“無礙。”鐘離夏微微屈了屈身,轉身出了門兒,還體貼的關上了房門。

門外,兩個伺候的丫頭滿臉不渝:“小姐,不過一個窮秀才罷了,小姐如此給他臉面,他竟然還不冷不淡的。”

另一個接口:“可不是,動不動就說自個兒是有家之人,他一個窮秀才能娶甚樣的,指不定是那種粗腰粗大腿兒,一頓能吃八碗飯的鄉下婆子呢。”

她們小姐這等天仙兒似的人物看上他了,他竟然不把那鄉下婆子給休了乖乖討好她們小姐,實在是欺人太甚!

這些文人向來不是最講究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麽?!

鐘離夏低聲呵斥:“行了,都少說兩句!”他們不過行商的,能跟讀書人相比麽?

鐘離夏可沒被捧著給昏了頭,何平宴是誰,那可是書中的主角,未來大周最有權勢的人,被文帝任命為內閣大臣,輔佐新帝登基,為官幾十載,得幾位皇帝看重,連何家也跟著水漲船高,得了幾代富貴一路延續下去,幾個兒子也是大周的中流砥柱,頂尖家族,這樣的人,若不是識於微末,等他發達了哪裏能攀得上?

鐘家若想要進一步,擺脫這層商賈身份,只有找一個好靠山,但放眼整個大周,還有誰比得上未來大周最有權勢的人?

至於何公子的原配。

鐘離夏嘖嘖兩聲兒,輕蔑的撇了撇嘴。

不過是一個早死的炮灰,自是用不著她放在心裏,哪怕米仙仙還好好的,鐘離夏也有信心把何平宴從一個鄉下婦人手裏搶過來!

夜已深。

何平宴一動不動的眺望滄州的方向,站得久了,寒氣入了體,五臟肺腑一陣難受,撕心裂肺的咳了好一陣兒才停下,修長的手緊緊抓著桌沿,指尖都泛了白。

腥紅的眼尾最後掃了滄州的方向一眼,緩緩關了窗戶,眼中還有遮掩不住的擔心。

家裏那母子幾個被養得嬌,也不知道這會兒仙仙是不是躲在被窩裏哭,有沒吃上熱乎的飯菜,幾個餅餅是不是連個零嘴兒都沒,是不是餓瘦了,臉黃了?

想著那畫面,何平宴只覺整個心揪成一團兒。

遠在千裏之外的小梨子溝,米仙仙母子幾個正呼呼大睡,小臉被養得紅撲撲的,冬日事少,吃得又不差,從米仙仙到幾個餅硬是給養胖了一圈兒。

米仙仙砸吧著嘴兒,還伸出舌頭舔了舔。

跟何平宴想象中完全不同,母子幾個是吃得好睡得香,在大房還鬧了一陣兒才回來。

從頭到尾的壓根沒想起何平宴半分。

她已經是個不一樣的米仙仙了。

初二回娘家,張氏一大早就提著肉菜點心從二房走過,見二房關著的房門,得意一笑。

米仙仙這小蹄子大手大腳的,只怕手頭的閑錢早就被敗光了,她娘家跟米仙仙娘家離得近,帶會兒她就去打聽打聽,看看米仙仙能帶甚麽回娘家漲臉!

張氏昨晚沒炫耀上,生生的憋了口氣,到這會兒才舒了心,腳步輕快的回娘家去了。

米仙仙母子幾個還在睡。

半晌午了,大床上才有些動靜兒,幾個餅餅先醒,在床上笑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