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墳冢(第2/3頁)

曹家上下對於沓安的離開表現得很冷漠。或許有些同情,也壓服在曹家的共同利益之下了。丁氏擔心阿生的狀況,特意請了她來喝茶,煮的還是北地極其珍貴的桂圓糖。

“這回是孟德做得不厚道。”丁氏開口就道,“二郎喜愛沓安,怎麽都得給孩子留些臉面。且安郎也不是故意的。”

阿生捧著杯子不說話。

外面的北風還在吹,吹得雪片從地上飛起,白茫茫一片。

丁氏探身過來,輕輕拍阿生的手:“你要不,去育嬰堂收養個孩子?”

“不了。”阿生將杯中的糖水飲盡,“孩子都是債。”

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的,只有曹操的三個孩子跑來給沓安求情。連曹榛都是關心慌亂的。最著急的是曹鑠,平時的小透明臉都急紅了,直往阿生懷裏撲:“二叔,你將安郎接回來吧。他不是這樣的人。”

原本夭折的曹鑠算是被養住了,八歲的孩子沉甸甸的讓人抱不住。阿生攬了小侄子在懷裏,輕聲說:“我也不相信安郎會這麽蠢。”

“那……那……”曹鑠眨著通紅的雙眼,期盼地看著阿生。

“傻孩子。你看你阿兄,他就沒那麽著急。”

曹昂不愧是長子,遇事更加穩重了。小少年恭恭敬敬地叩首:“昂知道二叔定有打算,還請二叔教我。”

阿生將已經安靜下來的曹鑠放回席子上:“八娘雖然死了,但傳消息給八娘的人還在,九娘也還在。只要安郎過得不好的消息傳出去,他們總會動起來的。”

她總歸是能夠為沓安證明清白的,只是這未必就是個讓人幸福的結果了。

黑夜沉如墨,沒有月光,連雪地都是黑色的。毛屯村被大雪壓壞的土墻才修了一半,露出一個巨大的豁口。村裏自然是有鄉勇值夜的,但他們畢竟不可能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個豁口看。今夜又是除夕,村子中央燃起了篝火,酒香肉香不住地往人鼻子裏鉆。

於是換班就格外頻繁。

村民淳樸,互相幫忙,總要讓人人都能吃上一口熱乎的。

就在某次輪值的當口,一個黑影就乘人不備從土墻豁口處鉆入了村裏。不到十分鐘,他就又鉆了出來,懷裏已經多了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黑影在雪地裏快速行走,仿佛黑夜對他的視力全無影響似的,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村外用作砍柴的小樹林裏。樹上栓著一匹高頭大馬,馬旁邊等著個穿披風的女人。

“孩……孩子呢?”女人顫抖的聲音問。

黑影將那個包袱塞到女人懷裏。這個時候,就能看出黑影比女子要高上一個頭,妥妥是個壯漢。而那個被他輕松抱著的包袱裏,竟然是個熟睡的孩子!

“快走!”男子壓低了聲音催促,“商隊一個時辰後就要啟程,錯過了時辰我看你們怎麽辦。”他將女子扶上馬,牽著韁繩還沒走兩步,周圍樹林中就亮起了一排火把。

更加讓人心驚肉跳的,是一個清朗的聲音:“讓我曹家的馬匹,馱著我曹家的叛徒,合適嗎?”

“簌簌簌。”

久經沙場的人聽得出來,這是弓箭拉弦的聲音。那壯漢松開拉馬韁的手,慢慢跪下來:“二公子。”

九娘將沓安抱得更緊了,她不會下馬,只能僵在馬上。

秦六親自走上來,“哢哢”兩下將男人的雙臂脫臼,然後才掰起下巴將那人的臉展露在火光下。他還很年輕,不過二十多歲,不是阿生能叫出名字的人,但免不了有些眼熟。

“衛冰,遼西人,二十六歲,七年前加入少年騎。”

“原來是少年騎,難怪身手這麽好。能將一個弱女子從深宅大院裏偷出來,不容易啊。”阿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七年的老人了,阿兄該傷心了。”

衛冰跪在雪地裏,脫臼的痛苦都沒有讓他皺一下眉。“勞動了二公子和秦總管,是屬下的不是。”

阿生微微蹙眉:“你怎麽和沓氏的人牽連到一起的?亦或是你和我家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仇怨?”

衛冰移開了目光,又把頭低了下去。“泄露了主家的秘密,我本就打算以死謝罪的。二公子就不要問了。”

這算什麽?阿生一時不知道該拿這個硬骨頭怎麽辦。場面一下子僵住了。

那頭衛冰卻是磕了個頭:“此生是我愧對大郎的信重,來生必當牛做馬償還恩情。只是安郎小兒對此一無所知,還請二公子網開一面。”然後就一頭朝枯樹撞去。

秦六連忙上前拉住他,然而衛冰軟綿綿的胳膊根本無法提供有效的牽引。就差了一點,鋒利的斷樹枝劃開衛冰的脖頸,鮮血噴灑在雪地上,滋滋作響。

他是看準的。久經沙場的漢子知道什麽樣的角度,和什麽樣的硬度能夠致死。

這著實是出乎秦六的意料。他確認了衛冰的傷口,然後起身搖了搖頭,給阿生告罪:“是我自大了,就應該鎖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