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朔風(第2/4頁)

“咳。”阿生掩飾地咳了一聲。“那麽,北邊如何?遼南這裏除了偶爾有幾個韓商、烏桓商,不曾見過蠻夷。遼東北部倒是和烏桓、鮮卑、高句麗都相鄰,還有扶余、沃沮、濊貊。但我所知的都已經過時了,北方各族互相兼並,形勢瞬息萬變,不如你們親自跑一趟來得直觀。”

廿七肅了臉色,面頰上的兩道傷疤越發猙獰了一些:“寇邊者,鮮卑、高句麗也。

“烏桓、鮮卑同根同源,語言習俗相近。然烏桓內附,由大漢護烏桓校尉統領,守衛長城內外已有百年,取漢名說漢話者眾多;反觀鮮卑,自匈奴衰落後就盤踞草原,吞並匈奴余部,日漸為患。卑職在遼東郡外多次遭遇小股鮮卑,或八九人,或十余人,就敢襲殺村落,囂張萬分。”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中已經難掩憤慨。

阿生提筆,在“鮮卑”二字後面標注“蒙古草原”、“小股劫掠”,在“烏桓”二字後面標注“內附”。

“鮮卑年年寇邊,今年也是如此嗎?”

廿七喘了口粗氣:“大規模寇邊,總是在十二月,想來今年也不會落下。不過遼東這裏不多見,他們多是往漁陽、並州那邊去。咱們,遠水救不了近火。”

正說著,就見小婢女文川小步跑進來,蹭到阿生身後,不說話。

“怎麽?”廿七先問。

文川不敢正眼看滿身煞氣的男人,只小聲說:“女郎又來了,正跪在外面,單……單衣請罪。”

帳篷隔音不如磚墻,外面呼嘯的風聲都清晰可聞。蠟燭“噼啪”一聲脆響,讓文川渾身一個哆嗦。

大約過了半分鐘,阿生才露出一個淺笑:“沒有大喊大叫,還算是有點傲氣,就這樣吧——我們繼續,高句麗寇邊又是怎麽回事?”

廿七都沒怎麽猶豫。他的主人只有曹生,連曹操都不關他的事,何況曹操的閨女。“高句麗、扶余同出濊貊,以高句麗最為強盛。若遇高句麗王桀驁,則率領韓人、沮沃入侵邊郡襲殺太守,即便是郡城也無法阻擋。但扶余和高句麗有舊仇,互相征伐多年,這般大舉入侵倒是不常見。”

高句麗,占據大興安嶺,相比草原上吃不飽的鮮卑來說沒有南下的剛需。但時不時會抽風跟大漢爭奪東北霸權。

扶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用更加簡潔的話概括:

對於整個大漢來說,首要矛盾是西羌。

對於整個幽州來說,首要矛盾是鮮卑。

而對於遼東來說,首要矛盾是高句麗。

“這麽看來,還是要往高句麗去啊。”阿生寫了張字條,傳給身邊執勤的諜部人員。接下來,自然會有釘子安插進前往邊境西蓋馬的商隊中。若是放在前世,不能親眼看到工作落實她是不會安心的,但現在,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依靠報告的決策工作了。

“阿兄欲將少年騎調回,今年冬季的圍獵,就要靠你們新騎兵給曹氏撐場面了。順便去見識一下公孫氏的部曲。”

“諾。”

“等到圍獵結束,就去西蓋馬找高句麗人練練手。可以裝扮成鮮卑人的模樣。”

“諾。”不就是搞事嗎,他最擅長了。

廿七領了命令就出去了,留給阿生一個依舊跪在寒風中的曹榛。

阿生揉了揉太陽穴,她現在覺得燭火太過灼眼,於是索性披件披風,抱個手爐走出帳篷。

天空似乎被壓得很低,即便是陽光也難以驅散這種遼闊的壓抑敢。曹大姑娘就跪在帳篷前的草地裏,旁邊立著根枯黃的狗尾巴草。阿生俯下身去摸了摸侄女的小手,冰冰涼。

“為什麽要糟蹋自己的身體?傷在兒身,疼在父母,這不是世家子認錯的方式。”

小姑娘的眼眶就紅了:“阿榛本就不是珍貴的。沒有二叔和父親的寵愛,阿榛就只是一介庶女。”

“別人的寵愛就像鏡花水月,只有自己的,才是自己的。”

“可我作為曹氏長女,總歸是要聯姻的。若是娘家強於夫家,就靠父親的寵愛;若是夫家強於娘家,就靠丈夫的寵愛,有什麽不對嗎?”

“別人憑什麽寵愛你呢?是你長得好看,還是你會奉承?或是長於人情往來,或是有德行,或是有一技之長,人有真本事就總會有人欣賞的。這個丈夫欣賞不來,我們換一個就是了。你不是常常自稱是曹氏長女嗎?改嫁的余地我還是能夠應承你的。”

曹榛垂著頭,一下一下地抽鼻子。“我知道錯了,等安郎回來,我就給他賠罪。二叔不要不見我。”

阿生將手爐遞給她:“你這孩子,總是在不該自卑的地方自卑,不該自傲的地方自傲。”

“二叔……”曹榛被她自己的婢女攙起來,裹上外套,還有些站不穩,“是什麽意思?”

“對上諂媚,對下傲慢,是讓人不齒的。你若是對沓安有兩分現在的謹慎,對我有兩分當時的驕傲,那才是讓人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