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論黨錮(第2/2頁)

“你越發不得了了。”荀諶嘟囔,“我必定要告訴六叔。”

阿生連忙後退半公分:“我可不曾詆毀名士。能夠不畏強權,就算做得過界了,從本意上來說還是比同流合汙可貴得多。”

荀攸嘆氣,剛剛那句“以暴制暴,可乎”太過振聾發聵,後面補上的這句再平和都顯得有些敷衍。

相比較起來接受良好的是荀彧。他一邊對著自己盤子裏的豆腐流口水,一邊還要問阿生:“但是如今吏治敗壞,宦官為非作歹。賢明的人要對抗他們,該怎麽做呢?”

“我若是知道,我就能當三公了。”阿生敷衍小朋友,低下頭去吃飯。大災後的每一顆糧食,她都吃得很珍惜。

小荀彧不死心,等到吃完飯了還來繼續糾纏她:“阿生看得跟我們都不一樣,自然也該有不一樣的解決之道。你不要因為我年紀小而敷衍我。”

解決之道當然是新制度啊。宮廷制度、法律制度、土地制度、教育制度和官員選拔制度都要推倒重來。而在此之前,上層建築的革新需要底層生產力的支持。阿生抱著一個花盆喊送客:“朝廷爭鬥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懂,我只會種花做飯。”

小荀彧泫然欲泣:“阿生敷衍我,連一個花盆都比我重要。”

阿生擡眼望天:“不光比阿彧重要,對於我來說,這個花盆比整個黨錮之禍都要重要。”

“看上去就是很普通小芽,長著兩片綠葉,也沒有花。這個是什麽?”

“這個叫番……花。”阿生含糊了一句,“我等了足足三年才等到了一塊番花的根。”坑爹的空間,這麽一點塊根,光是培育足夠用來大面積種植的幼苗就得花上幾年吧。

明年她將親自南行,將這點寶貴的幼苗送到南島上。一直到董卓之亂之前,她都不打算讓這個東西外流。雖然阿生對於黃巾起義僅僅只是記得一個名字而已,但她清楚地知道:番薯,原理上是可以給東漢王朝續命的東西。百姓一旦吃飽了,就不會起來造反,但反過來會讓腐朽的制度在她有生之年一直延續下去。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

阿生不光不能讓東漢的壽命延續,還要促使它的崩潰。

要怎麽做呢?

做壞事什麽的明顯不是她的長處,因此她從出生開始思考了十多年都沒能拿定主意。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震蕩全國的消息從雒陽傳來。

皇帝劉志駕崩,享年三十六歲。

謚號桓。

雖然他在位的最後一年因為發動黨錮之禍被世家黑了一遍又一遍,但臨到死了,官員們還是給他一個不錯的評價。

辟土服遠為桓,克敬勤民曰桓。

桓帝時雖然軍費開支大,但靠著張奐、段颎、皇甫規這些將領的努力,對外從沒有打過敗仗;且桓帝還算是比較能夠壓服眾人的一位皇帝,五侯貪贓枉法最後被懲罰了,外戚梁氏為非作歹最後被剿滅了。除了已經成為大勢所趨的世家、幾千年來的德治體系,以及層出不窮的天災是他幹不翻的之外,要說明顯的施政方面的大錯,還真不太找得出來。

盡管跟桓帝有祖父的仇恨在,但到了舉國為哀的時候,阿生還是同情桓帝的。他並不愚笨,也並不殘忍,是東漢末年的這道救國之題太難了,難到可以消磨一個人的雄心和生命。

漢桓帝走了,只留下了三個公主,沒有皇子可以繼承王位。

世家出身的竇皇後升級成為竇太後,太後的父親——著名士人領袖竇武為大將軍。他們在商議後將一位十二歲的劉氏宗親迎立為新帝。

一切,表面上像是當年梁冀和梁太後故事的翻版,但還是有了細微的不同。

第一,竇武不同於跋扈的梁冀,他是士林的精神領袖,道德楷模,“三君”之一。

第二,不同於桓帝剛剛登基時以曹騰為首的宦官集團的低調,如今宦官和士人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且雙方都已經嘗過了用血腥手段消滅敵人肉體的滋味。

伴隨著懵懂的小皇帝的車駕進入京城,新一輪的腥風血雨即將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