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鍛鐵事(第2/2頁)

“……”

“你要他,是看上他什麽了?”

“能吃苦,不聒噪,善辨石。”

前兩個理由不算什麽,哪怕是在仆人中“能吃苦不聒噪”的也一抓一大把,重點在第三條上:善辨石,善於辨認不同的礦石。

這可真是老天爺賞飯吃了。

第二日早課,所有人剛剛跑完晨練的項目,阿朽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賞賜了一枚鐵鑄的令牌。

春季的小樹林郁郁蔥蔥,隔了一道墻,就有食堂的炊煙裊裊升起,伴隨著澱粉和豆漿的香味。阿朽雙手捧令牌,呆呆地站在白墻綠樹下,半天沒給出一個反應。

劉氏作為孩子們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也管傳話:“主人有令,自今日起,阿朽的勞動課不再隨班流轉,直接憑此令進入工坊,聽從艾大匠的指示。”

立馬就有羨慕的目光投過來。雖然沒有明說,但阿朽這是被艾大匠收為弟子了。艾大匠欸,那個領著最高一級工資的艾大匠。跟著這樣的師傅,阿朽幾乎是預定了一個未來的工坊管事的位置了。

“大課不準落下。主人說了,你若再有課程沒上六十分,累計三次,罰沒令牌。”

甜棗給了,大棒也給了。阿朽才反應過來。他將鐵鑄令牌收好,點頭:“諾。”都沒有主動給劉氏行禮,不是因為無禮驕縱,而是他真的木訥。

四月,已入暮春。

日頭漸長,天氣也逐漸炎熱。曹騰墓的墳冢周圍,草本植物開始了最為熱烈的生長周期。以紫雲英為代表的豆科在碧綠的青草間綻放紫色的花朵,蕙蘭、艾草在陽光的照射下氤氳出清雅的芬芳。微風輕拂,拂過墓碑新刻的字跡。

漢故中常侍長樂太仆特進費亭侯曹君之碑。

一名青衣佩劍的中年人,帶著仆從迎風而來,步履矯健地爬上淺坡,來到墓碑之前。譙縣平原之地,站在淺坡上就可以望到很遠。田地、河流、城墻,盡收眼底。

“曹公這兒,倒是好風景。”他說完,就盤腿坐在草地上,往地上倒酒。

“曹公,單超死了。哈,五侯,踩著梁氏上下數千人的鮮血爬上車騎將軍的高位。我當這廝也是個人物,沒想到……哈哈,哈哈哈哈……”他笑了半天才停下,“曹公,你這些後輩,可不如你,遠遠不如你!幫聖上除掉了大將軍又如何,以這些宦官的驕奢淫逸,早晚不容於聖上。風水輪流轉。哈哈,哈哈哈……”

中年人起身,拍拍墓碑上的塵土。

“我見的宦官越多,才越覺得曹公的可貴。曹公於我有提攜之恩,本來曹公送葬之日我該到場的。然當時我身在邊關不得脫身,後又受牽連入獄,在獄中染疾,為養病才一直拖延至今,曹公不會怪我吧。”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燒了祭祀用的絹帛,將灰塵清掃幹凈後,才抹了一把臉,朝坡下走。

仆人從半人高的草叢裏牽出幾匹棕色的馬。

中年人一躍而起,穩穩地坐上馬背,策馬朝前而去。而他那幾個其貌不揚的仆從,竟然也都是出色的騎士,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後。

馬蹄踏塵跑出大約千米,就進入了農田區。田間有農民佃戶的茅草屋,路旁也多了玩耍的孩童。這種路況下馬跑不快了。他們不急著趕路,也沒必要去做踩踏農田的事。更何況,這一片的良田,大概率是屬於曹家的。

其中一名仆從下馬,到村中的水井裏取水灌滿了水袋,回來遞給那領頭的中年人。中年人豪爽地仰頭,享受井水的清涼甘甜。

“日上中天,等我們過了這片村莊,就找個地方吃午食吧。”

後面整齊劃一的一聲:“諾。”

年紀最小的那名仆從還從身上找出錢幣,笑道:“若是能從農夫家中買到肉食,那就再好不過了。”

中年人擺擺手:“曹公之子曹巨高就在附近守孝。其人懦弱,我素來不喜,還是不要驚動了他比較好。”

不喜歡這片土地的主人家,那就只有找片樹蔭吃幹糧喝涼水了。不過春季天氣友善,就著暖風吃野餐還有些愜意。

正吃著,就聽見那小騎士喊道:“你看那些孩童玩耍,還有些排兵布陣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