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驚雷響(第2/2頁)

問題就出在梁猛還有個大她很多歲的親生姐姐,嫁給了議郎邴尊為妻。這個姐姐出嫁可是在爹死娘改嫁之前,因而還是叫做鄧夫人。

鄧猛成了梁家的女兒,已經被外戚身份折騰過一回的鄧家嫡支漠不關心,但鄧猛所在的庶支就不一定了。邴尊這個鄧姐夫率先跳了出來,言談中對梁冀多有不滿。“我們和貴人才是關系最親近的親戚好吧,讓我們踹開梁家上位吧。”

簡直智熄。

可以想見,一旦梁皇後咽氣,梁貴人取而代之。首先進行的還不是皇帝和梁冀之間的戰鬥,而是邴尊和梁冀之間的外戚之戰。

誰才是真正的外戚?

這還用問嗎?梁冀按死邴尊就跟按死一只螞蟻似的。

接下來怎麽辦?姐夫死了,姐姐也一並按死嗎?母親也一並按死嗎?梁猛,或者說鄧猛,她就這麽幾個一只手數得過來的親人!

想要規避梁貴人和梁冀之間的決裂,除非邴尊從一開始就安靜如雞。然而邴尊他……是個棒槌啊!

大凡歷史上崩掉的局面裏,都有一個類似的棒槌。他不一定身居高位,但一定擁有撬動局勢的能力。曹騰一拳打在織機上:“我平生最恨愚人。”

吳氏靜默了片刻。“你想怎麽做?”

曹騰板著臉不說話。

“季興,你打算怎麽做?”

老人長嘆一聲,沒有胡須的臉上仿佛一瞬間多了不少皺紋。“我總要替晚輩打算。”

“季興!”

“六月初四便和胡家議親吧,一切從速,不要耽擱。”

最晚的時限是在梁皇後咽氣之前。

但這麽點時間根本不夠曹家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洗白的——如今皇帝宴客還把曹嵩的座位排在梁胤那一列呢——除非他們為皇帝鏟除梁家立下汗馬功勞。但這麽一來,背叛舊主的名聲就再也脫不掉了。

無論怎麽做,都是個死局。

在阿生看來,從五月開始,祖父就變得忙碌了,整日整日呆在梅園後面的暗室裏。

他發布的命令也很奇怪,比如花高價買下了延熹裏的一座宅院,然後又低價轉賣給了一個姓郭的中層宦官。再比如,約見了幾個小黃門。要知道,為了擺脫宦官之後的帽子,曹家很少跟宦官往來的。雒陽城郊的產業開始拋售掉了一部分。老家來人好幾次,也不知道曹騰都安排了什麽。

曹騰明顯是處於極度焦慮和極度冷靜的疊加態下。回府上課的阿生自然是感覺到了。她特意屏退左右,擔憂地問祖父:“可是要有大變動了?”

曹騰注視她好幾秒,然後笑了笑:“我家三代男丁十余人,反而是如意猜得最準。你是有運氣的。”

阿生皺眉:“祖父可有應對之法?”

“給聖上分憂的方法,有很多。”但皇帝那個智商,未必看得見曹家遞出的小小橄欖枝。“總之,先讓你新母親過門吧。時間緊迫,人品難以考察仔細,如果她有什麽不妥,你勸著你阿兄一點。”

阿生點點頭:“我懂。”

大難當前,後宅矛盾再尖銳也是次要矛盾。

這年五月二十九,京城再度日蝕。

阿生和哥哥所在的東郊別院一派鎮定,和一年前截然不同。然而,朝堂上卻是大地震了。史官陳授上書彈劾梁冀,認為天災頻發是因為梁冀掌控朝政,橫行無忌,迫害異己。

梁冀發揮了他一貫的作風,武力解決。沒到六月初二丁氏忌日,陳授就死於獄中。到了七月裏,太尉黃瓊因地震被免官,換上了墻頭草胡廣。三公再無一個反梁派。看上去,梁冀的權利達到了頂峰,但曹騰心裏清清楚楚,這叫最後的瘋狂,反過來,叫做黎明前的黑暗。

北宮中,梁皇後女瑩躺在金碧輝煌的榻上艱難呼吸,仿佛呼吸著梁氏外戚最後的燦爛時光。

相隔百米的另一座宮殿裏,皇帝和貴人正在尋歡作樂。帝國最高統治者確實沉迷於這位美人所創造的溫柔鄉,缺乏權利欲的他也確實願意因這位美人而和梁氏繼續相處下去。但除了極少數的人之外,誰能想到貴人的姓氏中藏著霍霍殺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