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硬筆繪(第2/2頁)

曹操也來了興趣,問顏文道:“你怎麽想到要學畫?”

顏文低頭一禮,不亢不卑:“屋中無人會畫,主人因此不悅。婢子雖駑鈍,也想替主人分憂。”

曹操就讓人賞給顏文一串銅錢:“你不錯,好好聽阿生的話。”他還是個豆丁,卻越來越有兄長和主人的架勢了。喪母是一件毀滅童年的事情,不是讓人變得頑劣,就是讓人變得成熟。

至於阿生,已經被一張沒有光影效果的素描畫樂得找不到北了。顏文平日裏存在感很低,憑借著“少說、多做、不出錯”三條占據了阿生貼身侍女的位置。阿生原本是打算將顏文朝管事這個方向培養的,但是,現在,她改主意了。

她想看看,顏文在繪畫這條路上能走多遠。

第二天天一亮,阿生就迫不及待地將頭腦中僅有的那點西畫知識都傾倒了出來:光影、明暗、視平線,畫人物要先畫骨架和比例,再就……沒有了。好吧,她自己就是個門外漢,只能故作高深地說點模模糊糊的理論,然後參考達芬奇的典故讓顏文練習畫雞蛋。總的來說,還是要靠顏文自己摸索。

永壽三年跨越到永壽四年的冬天,顏文消耗了所有黏土與石墨比例不恰當的鉛筆試驗品。她依舊是安靜的,除了端水的本職工作,就坐在自己的隔間裏畫素描。

“她是個聰明人。”阿生評價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春季來臨,草長鶯飛碧雲天。

阿生拿著顏文最新的畫作回費亭侯府展示,當場就將曹嵩嚇了個半死。

“阿……阿丁?阿丁……這這這……阿丁顯靈了?”

雙胞胎連忙一邊一個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畫!這是畫!父親!”

曹嵩好不容易才把狂跳的心臟從喉嚨口推回胸口:“這……這是畫啊……簡直太像了!若不是沒有色彩,就跟活人一模一樣。”

曹騰和吳氏一開始也被唬了一跳,然後就興致勃勃地查看起丁氏肖像畫的材質來。祖父畢竟眼光好:“硬筆不滲墨,反而容易刻畫紋理。世人以硬筆為賤,卻是一葉障目了——構圖、筆法皆新鮮,是如意幹的?”

阿生微笑:“祖父這回說錯了。這是阿文的大作。”

“阿文是……”

“是我屋子裏端水的婢女。”

吳氏對顏文還有印象:“我記得她。吉利和如意出生那年從人市上買來的婢女。直隸人士,據說原本家境殷實,但卻不幸遭災,長輩均死於饑荒,不得已才自賣自身。”

“祖母好記性。”

“哈哈。她還擅畫?看來原本也是耕讀之家了。”

阿生有意擡舉顏文,就沒有糾正祖母的認知。“我也不甚清楚,但她有這樣的技藝,再為奴婢就不合適了。”她對畫畫這一行的不了解。但是三四個月就能畫到以假亂真的地步,顏文的記憶力和繪畫才華一定是頂尖的,說不定還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級別。

曹騰聽懂了:“你想要以門客的禮節待她,問過她自己的意見沒有?”

阿生一怔。

曹騰已經派人將顏文叫了進來。“這是你畫的?”

顏文低眉垂眼:“是。”

“怎麽想到要畫逝去的主母?”

“奴婢惶恐。是奴婢見主人思念母親,故而自作主張了。”

“欸。先別請罪。你畫得好。如意的意思,是將你的奴籍消了,按照門客的待遇供你繪畫。你意下如何?”

顏文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她是豐滿的鵝蛋臉,這個時候全都被五官擠出扭曲的形狀。她以頭叩地,勉強才維持住儀態:“不!不……婢子……婢子不走!婢子定認真作畫,求主人留下我吧。”

阿生不理解:“你就這麽喜歡端水?”

顏文伏在地上不肯動,阿生不得不提醒她:“起來回話,我不喜歡看別人跪著。”

顏文這才直起上身:“婢子留在主人身邊,偶爾能夠聽到主人論學、論《詩》、論史,論時政,皆獲益匪淺。若外放別院,就是堵上了眼睛耳朵,如摸黑夜行,一不留神就會迷失方向。婢子雖愚鈍,然有向學之心,望主人垂憐。”

阿生驚了,一開始以為顏文是奴性重,沒想到是思想覺悟太好。

曹騰大笑:“你還要堅持你的看法嗎?”

感情她身邊的位置都是美差啊。阿生小手一揮:“行,你留下。”又補充道,“母親周年的時候,我要供奉她的畫像為祭。”

這是在布置任務了。

顏文領命:“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