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降雪日(第2/3頁)

“你喜歡看書,這很好。”祖父接著說,“《論語》看懂了嗎?”

阿生:……我還以為偷書這事已經揭過去了。

“等年後空了,開始教你認字。”

阿生晃晃小短腿:“阿兄也認字嗎?”

“也認。磨磨他的性子。祖父時日不多了,趁著還健朗多教教你們。”

阿生驚得睜大了雙眼:“祖父!祖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曹騰笑了笑,將她放到地上往外趕:“你去找吉利玩吧。你以後要靠他,多和他相處,別走得太快。”

阿生被繒氏抱著,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她和哥哥的院落。

昨天夜裏下了今年第一場雪,雖然只有薄薄一層,但看著就讓人覺得冷。阿生裹在厚厚的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大披風裏,盤腿坐在門口看雪景。屋裏在燒炭,炭火上烤著香料,暖暖的熏得人昏昏沉沉。

吉利踩著雪進來,脫了木鞋換了襪子,才跑到阿生身邊,拿凍紅的手指捏她的臉蛋。他最近添了個捏人臉蛋的毛病。“如意為什麽不開心?”

阿生被凍了個哆嗦。“沒有。”

“騙人,你明明不開心。”

“阿兄,我跟你嗦,凍柿子特別好吃。”

吉利眼睛一亮:“我讓李媼去做。”

“李家阿母不到三十,你就叫她李媼合適嗎?”

吉利雙手開弓將阿生臉蛋上的肉往外拉:“我的乳母,我愛怎麽叫就怎麽叫。”

阿生:“嗚嗚嗚嗚嗚。”

吉利:“我比你大,你要聽我的,你也得叫李媼。”

阿生:“嗚嗚嗚嗚嗚。”

繒氏看不過去了,過來解救阿生,被吉利甩了個巴掌。阿生一開始只是陪著雙胞胎哥哥打鬧,到了這時候就肅了臉,張開小手擋在繒氏身前:“繒家阿母是我的人,打她就是打我。”

吉利面子上沒下來,坐在一旁生悶氣:“她只是個下人。”

阿生大聲說:“誰教的你下人就可以隨便打了?祖父都沒有隨便打過人!今天這事,你不道歉,我就不跟你玩了。”

吉利也火了,大聲說:“不玩就不玩!”

兩個小豆丁分別坐在床榻兩端,把脖子歪成90度,故作姿態不去看對方。

吉利越想越委屈,他家香噴噴的如意為了一個老太婆跟他翻臉,雖然打人是他不對,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拉扯間甩到了。結果如意不依不饒,上綱上線。這麽想著眼眶就紅了。

阿生也委屈啊。這糟心的封建時代,連小孩子都有草菅人命的思想。關鍵是周圍的婢女仆婦沒一個覺得哥哥不對的,都覺得是她小題大做。捅到母親那裏,估計也覺得是她不對。最開明的爺爺年紀又大了,未來還不知道怎麽樣呢。想著想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小鼻子紅通通的,一抽一抽。

吉利聽見這邊聲音不對了,忍了半天沒忍住,跑過來一看,好嘛,寶貝妹妹已經鼻涕眼淚糊一臉了。他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即學祖母的樣子抱著她哄:“如意乖乖,不哭了,是我錯了。”

他說了兩遍,發現自己不能像大人一樣將阿生抱起來,又跑到阿生正面扮可笑的鬼臉,自己拉自己的臉頰肉。

阿生抽抽鼻子:“你要跟繒家阿母說,以後不會無故打她的。”

吉利看上去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給繒氏道了歉。繒氏不敢受,跪在地上給吉利和如意各行了一個大禮。

事情到這裏圓滿解決,連帶著吉利乳母李氏的待遇都提升了,至少他不再稱呼她為“李媼”了。

吉利還是很聰明的,他能夠敏銳地感知到問題的本質。阿生生氣的關鍵不是“動了她的人”,而是“對下人不好”。既然阿生介意,他至少面上要當個更良善的主人。

然而糟心的一天還沒有結束。

阿生和哥哥用小勺子挖凍柿子吃的時候,丁氏所在的正院亂了。黑夜裏亮起燭火,小婢女跑來報信,接著屋裏的仆婦就變得人心惶惶。她們中多數身上都打著丁氏的烙印。兩個小主人吵架她們不慌,丁氏有事她們就慌了。

“怎麽了?”阿生擡著小腦袋問。

乳母史氏如今是雙胞胎院裏的大管家。她不安地回報:“郎君在夫人屋裏打人,說是……說是……張氏的屋子裏進了毒蛇。”

“大冬天的,毒蛇?”

史氏咬牙,哭天搶地:“二位小郎君,張氏這個賤婢要害夫人。”

吉利皺起了眉頭,他也漸漸懂事了,隱約有了自己和母親比其他人更親密的意識。

阿生冷漠地看著屋裏哭喪著臉的婢女們,手敲桌板:“哭什麽?傷人了嗎?死人了嗎?傷了多少?張氏的孩子怎麽樣了?母親屋裏誰被打了?因為什麽原因被打了?母親怎麽樣了?祖父祖母知道了嗎?請醫問藥了嗎?”

婢女們:……

史氏:“……這些都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