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3頁)

昏黃的燈泡,煙霧繚繞的爐子,深藍色的大棚,還有空氣裏各種食物混雜在一起的香氣,完美詮釋了人間煙火的含義。

可還沒走近興旺茶館門口,大老遠就看見那邊圍了一圈人。

徐晚星一愣,加快了腳步,匆匆往人群裏擠。

“讓一下,麻煩讓一下。”

她撥開那圈人,才剛走近,就看見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

徐義生的攤子讓人給砸了。

老徐也有一只孤零零的藍色大棚,平日裏放在興旺茶館裏頭,每天做生意時臨時支起來。而今,他的藍色棚子被劃得七零八落,幾只插在地上的支架也給人踹倒,奄奄一息躺在那。

那輛裝著爐子和各種食材的三輪車四仰八叉翻到在地,食材散落,爐子也熄了。

地上有水漬,有撲了灰的抄手,白生生的小面團變成了灰撲撲的土疙瘩,好幾大盆餡也被人扣在了地上,惡意損毀。

那堆每天被洗得幹幹凈凈、一塵不染的瓷碗悉數成了碎片,沒有一只好的。

老徐正跛著腳,一聲不吭拾撿一地狼藉,試圖找到還能用的東西。

可他撿起面團,面團臟了。

捧起肉餡,無一可用。

爐子扣倒在地,翻轉過來,只見正面歪歪扭扭,顯然是給摔壞了。

徐晚星不可置信地沖上去,叫了聲爸:“誰幹的?!”

心都縮成了一團,仿佛被人緊緊攥在拳頭裏,透不過氣來。

興旺茶館的老板娘也在幫忙,身後還跟著幾個茶館裏的夥計,都出來幫徐義生收拾。

張姨拎著只破碗氣急敗壞地說:“不知道哪來一群超社會的混混,二話不說就掀攤子,嘴裏還不幹不凈罵什麽死瘸子,簡直是畜生!”

徐晚星的腦子都是懵的,下意識走到老徐身邊,去拉他衣袖:“爸——”

一出手,碰到了他的手腕,老徐倒吸一口涼氣,把手縮了回去。

徐晚星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擡起來看。

手腕上好長一道紅腫的痕跡,顯然是給重物擊中了。

張姨破口大罵:“那群畜生拿著鐵棍到處亂砸,你爸想上去攔,被一棍子敲在手上……腳上還挨了一下!”

她走過來扶著徐義生,下巴朝他跛的那只腿一努:“趕緊坐著,看看有沒有事?”

徐義生急著掙脫:“別胡說八道,沒有的事——”

扭頭沖徐晚星笑,“別聽你張姨胡說八道,她就愛誇大事實、危言聳聽!”

徐晚星一聲不吭蹲下來,要去掀他褲腿。

老徐一把摁住她的手,急道:“大街上的,幹什麽啊?都跟你說我沒事了,你張姨她看花了眼!”

“我可沒看花眼,我視力2.0,好得不得了!”

……

徐晚星沒理會那麽多,只往老徐腿上一按,立馬聽見他倒吸一口涼氣,瑟縮著往後躲。

擡眼時,看見他那原本就粗糙黝黑的大手上遍布傷痕,不知是給砸了,還是收拾一地狼藉時給碎片劃了。手背和手指還紅腫不堪,那是一入冬後就長出來的凍瘡。

生意人不論如何保養,成日裏做這些小攤小販的生意,一雙手免不了浸在水裏。

大棚再擋風,也擋不住冬日的寒意刺骨。於是那雙手在水裏泡過,又裸露在空氣裏,被風一吹,就遍布瘡痍。

徐晚星是知道的,他每天回家都在開水裏泡手泡腳,又拿生姜去擦拭那些凍瘡。

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後腳跟上,還有無數道長年累月站出來的口子。因為幹燥,因為勞累,因為這降下來的氣溫,一入冬皮膚就會皸裂,破開好多能看見血肉的小口。

她怔怔地看著那雙手,再起身時,眼裏一片滾燙。

旁邊有好心人出主意:“報警吧,讓警察調一調附近的監控,抓了人好賠錢!”

張姨與老徐面面相覷。

茶館裏的夥計嘆口氣:“報不了,這地方不讓擺攤。還是因為遠離市中心,一般沒有什麽整理市容的大項目,城管沒工夫管到這兒來,外面這些小攤子才有生存的空間。”

“是啊,要是咱們這兒報警了,這些東西都給賠錢,最多也就幾百一千塊。可論起亂擺攤子,城管罰的可都不止這麽多。”

隔壁的攤主也插嘴:“萬一這事兒給報出去了,上面還指不定要整治夜市亂擺攤呢,以後大家夥再做生意,可就難了。”

徐晚星聲色暗啞:“看見是誰幹的了嗎?”

徐義生像是一夜蒼老了十來歲,沉默地搖頭。

張姨也說:“不認識,一群社會小青年,社會的渣滓!”

倒是一旁的夥計插了句嘴:“哎,但是他們好像認識你!”

這話是對徐晚星說的。

她一愣:“認識我?”

“是啊,有個人罵罵咧咧的,提了你的名字,好像是說老徐沒管好自己的女兒,子不教父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