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花眠照常歇下了, 仿佛完全不為霍珩即將離去所動。

霍珩目露詫異和不滿, 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這婦人起身與自己說好話,心涼了半截。默嘆一聲, 也躺下了。

夫婦倆各懷心事, 均是一夜無眠, 卻非要裝出熟睡的姿態瞞天過海, 心裏都在想著對方先低頭。

霍珩不到雞鳴時分便起了, 他看了眼睡著之後身體誠實地蜷回自己懷裏的花眠, 不覺微笑。

他擡手捧著她的一片雪膩的頰吻了吻,看了眼天色之後起身,套上衣履, 提上寶劍, 大步走出了寢屋房門。

花眠則一路睡到了霍珩的大軍已經出了西京,離了城郊,快馬都不定能追上時分,才悠悠醒來。屋子裏的安神香還殘留著一絲余味,她皺起了眉,恍然大悟。

“將軍讓你點的香?”

耐不住花眠的再三質問,墨梅和盤托出了。

花眠吐了口氣, 垂眸想,若是棟蘭還在,才不會如此陽奉陰違,對她有所隱瞞。

但可惜的是, 棟蘭馬上便成了別人的小老婆。既然她自己願意,花眠是不便強留人下來端茶添水的了。

墨梅前進兩步,跪在了花眠跟前,“小夫人,墨梅實話同你說,這並不是將軍的意思,而是長公主的意思。長公主說終須一別,沒甚麽好送的,小夫人保重身子才是要緊,遲早還能再見。就連小郎君恐怕也是如此想的,他走時去得輕悄,完全沒有喚醒小夫人的意思。”

“我明白。”花眠幽幽望向窗外,她怎麽會不明白,霍珩的心思於她這裏是昭然若揭,他想什麽都瞞不住她,昨夜裏她都差不多有所覺,霍珩是不會先低頭的了。這件事上他的決絕,不是她所能撼動的。

花眠起身盥洗,用午膳之後,上岸散步遊賞,過午之後則又昏昏睡了一覺,一切如常,宛然將軍還在,他不過上早朝去了,或是到了城外巡視烽燧和駐軍。

一連數日,花眠都幾乎從未提起過霍珩半字,照常用膳就寢,禦醫來看過脈象,也說是穩妥。

四月初,長公主受邀去鳳凰台賞景,魯直為車夫,載著公主準時到了鳳凰台。

鳳凰台下清江水,蜿蜒繞城,滔滔東流去。

河水南畔有百畝茶園,一碧萬頃。

長公主拾級而上,登上鳳凰台,與舊時曾針鋒相對的女人照面。

這個女人冒秋紋,是左相之女,年少時自負出身才華,與嘉寧公主橫豎不對付,當初劉灩君看上霍維棠在京中出醜,人人看了劉灩君的笑話,唯獨這冒氏不,她用的辦法,是自己勾引霍維棠。

別人心裏明白冒氏是為了出口氣,但劉灩君也能看出冒氏對霍維棠的覬覦之心,她是真想得到這個男人。

不過她與劉灩君不同,劉灩君是想將身嫁之,冒氏喜愛霍維棠,不過是願將他收為裙下之臣。

霍維棠對冒氏厭憎至極,又有公主護著,這才沒讓冒秋紋如願。

冒氏性淫,無人不曉,她嫁了一個從五品小官之後,仗著出身之高,在夫家處處給公婆難堪不說,更是不顧流言蜚語,在外頭豢養美少年。也許正是因這個緣故,她這麽多年,膝下沒有一兒半女。

但冒氏夫君這幾年在皇帝跟前露了臉,步步升遷,也坐上了正二品大員的位置,倒是不容小覷了。冒氏水漲船高,也跟著跋扈張狂了起來,從前不敢在劉灩君面前露臉,如今竟敢親自寫帖子來了。

劉灩君高傲而冷漠,手垂在扶欄邊,看也懶得看她一眼。

冒氏一身金銀珠翠,仿佛是來高聲炫耀的,她嫁得好郎君,博了個誥命,落入雞窩的鳳凰又一飛沖天了,而劉灩君則是步步在走下坡路,如今被霍維棠休棄,是個下堂婦而已。一想到這兒,冒氏忍不住心頭爽快,劉灩君眼下再高傲,也不過是個下堂婦虛張聲勢而已,她早就徹徹底底比不過自己了。

冒氏也潑辣得很,開口便譏諷道:“如何,爭霍維棠我是輸給了你,但比嫁人,我卻是遠遠勝過你的。”

劉灩君不可置否,末了,她鳳眸一瞥,“怎麽,冒氏,你專程邀本公主前來看你怎麽坐擁金山,連鳳凰台也歸你家了?”

冒秋紋嗤笑道:“你不嫉妒?”

“嫉妒?好笑。”劉灩君淡淡說道,“本公主嫉妒你能不要臉地當著舅姑在外頭養男人,還是嫉妒你夫君發了狂,如今一朝得勢之後恨不得休了你這刁婦,又或是嫉妒,你除了在這跟本公主耀武揚威,回家了還要面對你夫君擺在家裏的十幾個小妾?笑話。”

冒氏蹭地火氣,如被人戳中痛腳,立刻尖聲說道:“劉灩君!至少我也是喬家主母,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你也看看你如今,滿臉風霜,一副老相,怎了,你沒男人滋潤你活不成了不是?當初你嘉寧公主腆著臉追男人追得滿城跑的故事,長安城誰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