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霍珩的目光凝著那扇屏風, 她許久都沒出來, 也無動靜了。

他試探著朝裏喚了一聲,卻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少年的心跳瞬間如一面鼙鼓,咚咚地震響起來。

……

大早地, 霍珩因為公事離開了水榭。

嘉寧長公主起得極早, 近乎是一起來, 便見著跪在床頭, 低垂著額面潸然欲泣的柏離。劉灩君心中一奇, 看向柏離身側, 她的忠心老仆阿歲也在,滿面愁容,主仆二人皆心事重重的模樣, 劉灩君頓時心中有了底。

“昨日裏, 又是霍珩給了阿離難堪了?難道事竟未成?”

柏離不肯說話,白璧般的俏臉紅到了耳根。

阿歲忙道:“公主,經過昨夜裏,老奴哪裏還想著能不能成?今日來,只為辭別長公主,奴便帶著小娘子搬出水榭,到外邊去尋客棧住下算了。”

這麽一說, 劉灩君更是驚訝,“到底發生了何事?”

柏離搖了搖頭,示意也不肯讓阿歲說,但阿歲卻口快攔之不住:“長公主, 昨晚那麽多雙眼睛看著,老奴也就不瞞著你了,昨夜裏,將軍夫人帶著她的婢女公然地闖入了咱們小娘子的水閣,一口一個要人,問我們霍將軍在哪,是不是被咱們私藏起來了……”

劉灩君驚訝。驚訝過後,她又聽著阿歲在一旁明裏尊敬,暗中帶刺地譏諷著花眠,不禁皺起了眉。

昨夜裏,是劉灩君欲灌醉霍珩,讓他酒後失德,與柏離發生點兒什麽。因為這件事,昨晚霍珩來時,她心中便大是不安,不但要想著兒子清醒之後自己可能要承擔的怒火,還要想著,這件事確實是辦得太過下作了。她身為一國公主,當年對霍維棠死纏爛打之時,也從沒想到用這種生米煮成熟飯的蠢笨齷齪的辦法,可是在柏離這兒,卻不知怎的竟然答應了。

花眠昨夜裏帶著人拿人捉奸,反倒是讓她有點兒刮目相看。因錯先在己,劉灩君絲毫不願追究花眠對她請來的客人有多無禮了。

“霍珩昨晚沒去阿離那兒?”

柏離低低地垂著螓首,泫然淚下。

阿歲跪倒在嘉寧長公主榻前,指天誓日地說道:“沒有。老奴昨夜裏一直陪伴著小娘子,若非如此,將軍夫人強要搜屋,小娘子一人勢單力薄,是絕攔不住的了。”

說完,卻見嘉寧長公主始終沉默,也不發話,心中漸漸地也感到有些不安,她便又道:“長公主,奴與小娘子來府上叨擾多日,已使得公主與將軍夫人不睦,讓人見了笑話不說,恐怕長安子弟如今個個都知道了,我們柏離小娘子是自願來貴府為妾的。小娘子她是一番赤子之心,可事情若傳回益州,對小娘子,對我們柏氏,聲名都是大有損害的,與其如此,不如當斷則斷,老奴這便帶著小娘子離開水榭!”

阿歲朝劉灩君磕了個頭,起身,拉著柏離便欲往外走去。

柏離淚如梨花,不住地回頭向劉灩君求助,目光哀怨,說什麽也不肯走。

阿歲硬拽著柏離要拖她出門,還未出門之時,劉灩君忽彎腰下榻,雙腳已踩上了木屐,“阿離。”

阿歲聞聲,立時松開了柏離,柏離轉過面來,飛快地將眼角的淚珠擦拭了去。

劉灩君又盯著她們主仆看了幾眼,傳臘梅入內,說道:“看這時辰,小夫人起了沒有,若是起了,將她傳到我這兒來。”

本想著今早起來,應能聽到木已成舟的好消息,霍珩帶著柏離過來,為全責任要納她為妾。但事情並不如所想,甚至大大相反,可卻不知怎的,劉灩君短暫的失望之後,心中湧起的卻是一股無法言說的持續的慶幸之感,若不是阿歲帶著柏離過來這麽一鬧,她應是絕不會為難花眠的。

片刻之後,花眠嚴妝來了劉灩君臥房。此時劉灩君已穿戴好,輕袍緩帶,華服迤邐,肅容端坐著,身邊是方擦幹了淚痕的柏離,與一旁侍候立著的露出鄙薄嘴臉的老仆阿歲。

花眠只看了一眼,挑起了一絲笑意,“眠眠問婆母安。”

打從花眠來後,這還是頭一遭到自己跟前請安,若不是她自己派人去請,她也是不會來的。這個新婦實在太不知禮數!

劉灩君的心頭忍不住又生了幾分火氣,皺眉說道:“昨晚,到底怎麽回事?阿離身邊的婢婦都說,你昨夜裏帶著人要去搜她水閣?難道你不知道,阿離是我請回來的客人,我若不發話,沒有人可以動她麽。”

“是。”

花眠跪了下來,俯首帖耳,恭敬地說道:“昨夜裏本該立即過問婆母的。兒媳在上柏離小娘子的水閣之前,確也先是要問過婆母的。但不知怎的,婆母的人說,婆母昨夜裏吃了酒,早早地便歇下了。兒媳也知道,婆母寢屋之中的燈,向來是要等到亥時才歇,昨夜裏熄得格外早,恐怕是多飲了幾杯,遂不敢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