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約定(第4/6頁)

車內凝滯了一會兒,接著傳出清冽的聲音:“果真如此,我們更要回去。”

車夫急道:“可夫人如果落入燕王手中,將來又如何與主人相見?奴才受重托照顧夫人,恕不能送夫人去冒險。”

“戴公公,你當真相信皇上會來與我相見嗎?”羅妃一手撩開車簾,冷冷地問道,“你是皇上的心腹,又親自送我出宮,你坦誠告訴我,皇上此次給你的命令到底是什麽?”

戴公公被問得語滯,一時只“這這”地吞吞吐吐著。羅妃自頭上拔下玉簪,淒然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只怪我那時被喜悅沖昏了頭,竟真的信了他的話,他若有意與我相見,又怎會將下月賀禮提前送出?”

戴公公默然低了頭,被雨水打濕的鬥笠下看不清面容。

“我知道你對皇上忠貞不貳,皇上命你保我平安,你便定不會讓我涉險。”羅妃說著突然聲音一凜,“可是現在,你送我回去才是保我平安!”

戴公公猛然擡頭,赫然見羅妃竟以簪尖直抵頸項。“娘娘不要!”戴公公失聲驚叫,卻見那玉簪的尖頭按得更緊,他急忙定了定神,猶豫片刻,眼中閃過決然的光芒,“娘娘對皇上忠貞之心,奴才明白了,既然娘娘心意已決,奴才唯有從命。”說完一揮馬鞭,一車一馬須臾間便到了城門下。

馬車外表毫不引人注意,只是這些天京城局勢不穩,百姓出多進少,此時進京還是稍稍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一個士兵繞著馬車轉了又轉,又對戴公公仔細盤問,問來問去見無破綻,正要放行,忽然一個身穿精致軟甲的武將示意等等,緊接著朝這邊健步走來。

戴公公急忙壓了壓鬥笠,余光瞥見那人正是傳聞中的叛將李景隆。此人之前已因連續的敗仗被削去官職,此時卻在看守如此重要的城門。腳步越來越近,戴公公心念電閃,猛一揮馬鞭,馬嘶鳴一聲,帶車疾馳而走。

身後立即傳來追喊聲。戴公公奮力揚鞭,然而大內總管終究不是熟練的車夫,馬帶著車也敵不過戰馬飛奔,兩條街後,一車一馬終於被包圍在巷口。

李景隆飛身下馬,拱手笑道:“原來是戴總管,方才本將沒看清楚,多有得罪。”

戴公公的鬥笠疾馳中掉落了,此刻沐在雨中,無法隱瞞,也無須隱瞞,他高聲罵道:“李景隆,你李家一門忠將,你卻投降了燕賊,不怕辱沒先人名聲嗎?”

李景隆不以為忤,反哈哈笑道:“戴總管說的哪裏話?本將這幾日全力搜尋戴總管與羅妃娘娘,正是為了報謝天恩,以救皇上一命。”說著瞥向馬車廂內:“想必裏面正是羅妃娘娘了?”

戴公公正要說話,車簾忽地自內裏掀開。羅妃清麗的面容迎上蒙蒙雨絲:“李景隆,你說清楚,皇上現今如何了?”

5

連日大雨,放晴卻也只在轉瞬間。天空湛藍如洗,陽光下的奉天殿朱墻金瓦,白玉石階層層低伏於殿下,仿若無聲朝拜著這座雄渾大殿。

那個修竹一般的身影只身立於殿前,堅毅的面龐仿若在陽光裏鍍了一層金輝,一身錦繡龍袍也奪不走他半分光芒。

階下將士皆不由自主地斂了氣息,明明是來逼宮的,此刻卻要牢記立場,才能克制住跪拜的沖動。微妙的氣氛在將士間層層傳遞,身居最前方的主帥也是面色一凜,更加仔細地端詳起那殿前之人。

面龐端正,目光悠遠,臨危而不亂,瀕臨絕境卻威儀不失,倒的確是萬中無一的人物。可是僅憑這些,他就配做皇帝了嗎?如果他配做皇帝,那我呢?我半生戎馬,立下赫赫戰功,當年哪位皇子有我一半的榮光?這個皇位,明明就該是我的!

燕王胸中起伏,眼中陡然射出烈焰般的光芒,焰尾直掃建文帝而去。“朱允炆,你身為人君,卻無德無能,下不能安民生,上不能慰先皇,如今窮途末路,身邊竟落得無人追隨,你可知自省嗎?”

燕王語音未落,建文帝即爆出一陣朗朗大笑,燕王面色一緊,正要喝止,卻見建文帝陡然收住笑聲,高聲說道:“逆賊朱棣,你過去數年幾度謀逆,朕念你是皇室宗親,不忍討伐,你卻變本加厲,勾結藩王舉兵謀反,朕如今兵敗至此無話可說,而你竟敢於這先皇親建的奉天殿前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死後不怕無顏面見先皇嗎?”

最後一句似乎引起了燕王忌憚,他眸光不易察覺地一抖,緊接著又冷笑道:“先皇在天有靈,亦當後悔傳位於你,你若心中尚有先皇,便當著百官讓位於本王,本王亦會體恤你讓賢之德,許你一世太平。”

“四皇叔怎麽如此按捺不住,這麽快就說出心中所盼了?”建文帝悠悠冷笑道,“可惜先皇遺命難違,朕在世一天就一天是大明的皇帝,四皇叔若想如願,便只有弑君篡位這一條路!不過厚顏如四皇叔,想必也不怕永世擔著這亂臣賊子的罵名吧?”說完又是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