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百密一疏

帳中鬧得如此厲害,孟德維也不敢管,更不敢不去理會,只好急急來尋裴繼安,才把事情說了個大概,欲要將人請過去勸架,正說話間,外頭忽然來得一個兵丁,面容驚惶地同裴繼安道:“裴官人,前頭……前頭有西賊!”

孟德維嚇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眼前幾乎一片昏黑,驚問道:“你……你可是看錯了?”

又不敢置信地道:“不是說翔慶已是數次大勝,西賊已是被趕出我大魏……”

裴繼安面沉如水,站得起來道:“此處正在翔慶軍轄內,我看呂官人那一處人手不夠,將原本斥候抽去做采買,便私下同幾位校尉借了人來用……”

又拱手道:“眼下遇得敵情,恕我不能多做招待。”

語畢,同那兵卒細細問了幾個問題。

呂鋌沒有按著裴繼安原本的行程書,而是另找了一處地方安營紮寨,再往前數裏有一條支流,那兵丁就是在支流邊上遇到的西賊。

“……看裝束打扮,正是西賊,我們也不敢走近,遠遠看去,約有三四十人正在河邊洗米做飯,後頭好似有營帳,只是隔得太遠,看不出有多少……”

孟德維站在一旁,越聽越是心驚,因實在拿不準主意,只好問裴繼安道:“裴官人,咱們營中共有多少人管炊事?”

裴繼安道:“現下不知道,我原是排有二十人。”

孟德維的臉色更難看了。

自家營中管炊事的只有二十人,裏頭最多半數人會去洗米作飯,可對方竟有三四十人之多,以此類推,可想而知敵軍人數幾何。

己方人數雖然過千,可其中有一二百都是保寧郡主仆從,不但不能做助力,當真兩軍相接,打起戰來,還會成為累贅,而西賊一向以軍隊驍勇善戰聞名,今次還人多勢眾,還未兩軍相接,孟德維就覺得已經輸了。

裴繼安卻沒有去看孟德維的臉,而是大步領著那斥候往大帳走去,後者則是急忙更了上去。

他還未行到帳門口,就見守帳的兩名兵卒個個面色驚恐,見得自己過來,幾乎是迎了上來,異口同聲小聲叫道:“裴官人!”

一人忙道:“裏頭打起來了!”

另一人道:“好似裏頭出事了。”

裴繼安並無意外,只點了點頭,徑直朝內而行。

早有兵卒急忙回去給他掀起帳簾。

帳門一掀,裏頭的場景立時就映入眼簾。

帳內並不嘈雜,也無爭執之語,相反,安靜得有些可怕。

只見數名禁衛官圍在中間,因人擋著,看不清其中有什麽,另有幾人站在一旁,個個面上都不太好看。

裴繼安環顧一圈,不見呂鋌,當即問道:“呂官人何在?”

他一發問,卻是唬了帳內人一跳似的,個個都驚得轉頭看了過來,照舊一個都沒有回話。

然則此番一轉身,倒是將地面上被眾人圍著的東西露了出來。

一人身著官服,躺倒在地,雖長相被擋了大半,可看那衣著、身形,也能依稀辨認出來正是呂鋌。

裴繼安本以為眾人打得收不住,正待要踏步上前好做勸架,剛走近幾步,便察覺出不對來。

——那呂鋌腰腹處血流汩汩,由胸肋自後背向前直直豎出一柄長刀,刀刃上血色斑駁,森然可見,而其人雙目大睜,嘴巴大張,一副似叫不能的模樣。

裴繼安疾步向前,伸手去探,呂鋌鼻端早已沒氣,摸得身上仍舊溫熱,頸項早已沒有脈搏。

孟德維跟在後頭,見得這般景象,當真是魂飛魄散,又不敢上前去看呂端屍首,又不能不管,只好躲在一人身後,發聲問道:“裴官人,裴官人,那呂鋌如何了??”

裴繼安沒有理會他,先叫人去尋大夫,復才擡首問道:“誰人做的?”

陳堅白本來立在一旁,此時卻是忽然上得前來,道:“無人害他,他自為之!”

這話一出,帳子裏一下子就活過來了,接二連三有人道:“是!是!呂官人欲要搶那長刀行刑,卻不想絆了一跤,這長刀落地,刀柄朝下,誰料想他這般直直倒下去,正好插進胸腔!乃是他自家不小心!”

“晦氣,看了這般自死之事,今後上陣,聽聞要倒一年大黴的!”

裴繼安轉頭叫了一名躲在帳子角落的吏卒過來,問道:“你家官人怎麽死的?”

那兵卒雖是呂鋌親信,說到底在其手下時間也不長,見得滿營的禁衛官,個個盯著自己,咽了口口水,顫聲道:“官人……乃是不小心自死……”

再問其余人,亦是一般。

裴繼安不再發問,卻是站得起來,轉身同孟德維道:“呂官人出了這樣意外,按理當要徹查,此事非孟都知不可為,只是眼下大敵當前……”

面前屍首雖然可怕,遠比不得就在咫尺的西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