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接回

紙上寫得甚是詳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猜到這是親事相關,叫謝處耘欲要裝傻也不能。

他從頭到尾仔細翻了一遍,聽得外頭有了動靜,才連忙把紙頁收起,匆匆放回了原處,只當自己什麽都沒有動過一般。

不多時,鄭氏就走了進來,見桌上一應東西都仍是原狀,便問道:“你那藥上好了沒?”

謝處耘半躺在床上,道:“我自家碰著痛得厲害,等三哥回來再說罷……”

鄭氏笑罵他道:“樣樣等你三哥來,便是親爹也有打盹的時候罷?嬸娘來就不行?”

謝處耘含糊應了兩句,拿被子蓋頭,做一副困了要睡的樣子,從被子的空隙間窺到鄭氏站在邊上收拾了一回桌案,把方才的那寫了沈念禾裴繼安的紙頁一一收起,攏在袖子裏,走了出去。

等到鄭氏把門帶上了,他才將被子掀開,露出頭來喘幾口氣,也說不上心中是個什麽滋味,只覺得又酸又澀,難受得很。

謝處耘腦子裏頭混混沌沌的,躺靠著出了半日的神,等到外頭夕陽西下,夜色漸濃,才聽得外邊一陣腳步聲,卻是裴繼安帶著一個包袱進來了。

他掙紮著半坐了起來,下意識叫道:“三哥!”

裴繼安把包袱放在一邊,坐在床沿去處理他的傷處,口中則是問道:“眼下還痛不痛的?是不是發癢發麻?”

他手腳很輕,動作極快,解開紗布、清理傷口、重新上藥,幾乎一氣呵成,謝處耘只覺得傷處一涼,只有些麻麻的痛,很快那痛就過去了。

“最近兩天好多了,不動就不痛,傷處癢癢的……”他老老實實回道。

裴繼安給他把傷處打理好,溫言道:“長肉了才會覺得癢,再養幾天就能稍微活動活動了。”

又指了指帶回來的那個包袱,道:“你躺著無趣,我拿些書來給你背……”

謝處耘背後一涼,忙道:“這倒不必,三哥給我帶些小公廳中的宗卷回來便是,我躺著也能幫幫忙,好過整日在此處發閑。”

他見裴繼安雖然精力十足的樣子,可眼睛裏頭全是血絲,眼下的皮膚裏頭也發著青,顯然許久沒有睡好,心裏甚是難過,道:“原還想給三哥幫忙……誰料想……”

裴繼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將庫房收拾得清楚,已經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謝處耘低聲道:“那是念禾的功勞……”

“都是自己人,不必分得這般清楚。”裴繼安微微笑了笑。

這句話說出來輕飄飄的,可落入謝處耘耳中,卻仿佛雷霆之擊。

他擡頭去仔細觀察裴繼安的臉,果然見得上頭另帶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意氣風發,說起“都是自己人”時,笑容都同從前不同,本來輕描淡寫的一句,不知是不是他先入為主,硬生生聽出了幾分藕斷絲連的意思。

謝處耘有心要問個明白,死個痛快,可看著裴繼安嘴角噙著笑,明明一身風霜,依舊看起來心情極好,那話就再說不出口。

“把藥吃了,好好再睡一覺,我今日早上來看你,你想是昨晚傷處不舒服,睡得甚是不安穩,今日換了藥,當能睡個好覺了。”

裴繼安口中說著,給他把搭在肚腹處的小褥子扯了扯,又指著旁邊的一床薄被,道:“半夜冷了就把這個蓋上,我睡前再來看你,不舒服就打鈴叫人去喊我。”

謝處耘知道小公廳最近正在趕工,裴繼安每日早出晚歸,好幾回連飯都來不及回來吃,卻不想對方還把自己看得這樣重,又是滿足,又是難受,一時眼眶裏頭發熱,想要說的話,徹徹底底再也說不出來,最後只低聲問道:“怎的今日不見念禾?”

裴繼安道:“她事情太多,今日來不及回來吃飯,我回來看看你,再帶點吃食過去給她。”

比起往日,口氣裏頭雖無多少親昵,可隱隱約約的,謝處耘分明聽出了裏頭不分你我的意味。

他眼睛裏頭熱熱的,“嗯”了一聲,道:“我也幫不得三哥什麽,只三哥一慣在帶著我……”

裴繼安只以為他是傷時情緒不穩,笑了笑,道:“你我兄弟之間,不必說這種外道話。”

又吩咐幾句,復才出得門去,剩得謝處耘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半日沒有睡著。

***

來宣州宣旨時緊趕慢趕,回京時,辛其順卻是把速度放慢了下來。

他雖是領了天命來辦差,可出發的時候,天子看著行動自如,然則雙眼凹陷,臉上倒是胖了起來,那肉輕輕一碰,就被按出一個小小的坑,半晌不會回彈,每日如果不吃星南大和尚的藥丸,就會大發喘氣,半夜的呼吸聲大得嚇人。

福寧宮的內侍不敢在外頭胡亂說話,只一個個心驚膽戰,唯恐哪一天早上起來,進得簾子去請天子,就見他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