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酸甜

兩人能得機會安靜獨處,於裴繼安而言,自然是好事,可一想到沈念禾是為了給謝處耘做吃的才特地下廚,心中又難免生出些淡淡的酸味來。

他為人大方慣了,再如何也不至於當面給臉色表示不滿,雖是梗了一下,很快就遮掩了過去,道:“廚房裏頭煙塵大,你去換一身衣衫再來。”

等到沈念禾應聲去了,他站著出了一會神,復才拿著那雙鞋出得門去,私下尋了個與謝處耘身形高矮相近、雙足尺寸差不離的一起去往馬廄。

他叫那人穿上廖容娘給兒子做的鞋,先翻身上馬,再下馬,又叮囑對方道:“這鞋底同尋常靴子不同,容易被腳蹬勾了,你仔細些。”

那雜役難得有這一回出頭的機會,雖是半點不會,卻只拍著胸脯保證道:“裴官人且看我的!我那兄弟在馬行裏頭管馬兒嚼頭草料,我得了便宜,隔不得三五日就去騎一回的!”

語畢,往兩手手心吐了口唾沫,將兩條袖子一扒拉,架勢十足地扒著馬鞍就往上翻。

他為了圖表現,又要顯出自己厲害,動作飛快。上馬的時候有裴繼安扶著還好,等到下馬時,那鞋子下頭溝壑果然被馬鞍下的腳蹬嵌得進去,拐了一下。他一個不妨,整個人都被倒勾得倒翻在地上,右腳不備,控制不住,則是重重踢在馬肚子處。

那馬兒吃痛,長長地打了個響鼻,嘶鳴一聲,前邊雙腳高高擡起,眼見就要把人帶著往前拖拉,幸而轡頭栓在馬廄的木欄上,將馬同人都攔了下來。

裴繼安眼疾手快,覷個機會,一把將人扶了起來。

那雜役驚得手腳皆軟,跌坐在裴繼安的靴子上,連吞了好幾口口水,還是怎麽都站不起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這鞋……這鞋怎的恁……恁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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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好驚魂初定的雜役,確認此人只是受了驚,並未受傷之後,裴繼安才將人送了回去。

才過了片刻而已,方才把人直接掀翻在地的那一匹馬,此時正埋頭在馬槽裏安安靜靜嚼著草料,尾巴許久才慢悠悠地打著圈兒小幅度甩一甩。

這匹馬乃是裴繼安特地選出來給沈念禾往返小公廳同宣縣的,性情溫馴,平常連蹶子都極少尥,可一旦被踢了肚子,也難以自控,拖著人就要往前狂奔。

裴繼安手中提著謝處耘的靴子,一個人在馬廄裏略站了片刻。

他拿不準廖容娘是什麽意思。

虎毒不食子,她不可能故意去害自己親生兒子,也許是對謝處耘的身量、尺寸估計不足,也可能僅僅是因為巧合,才導致如此結果。

但也有可能是旁人借了她的手來使壞。

不論是什麽原因,他都不打算去追究。那結果是好的自然好,可如果是不好的,不但她臉上不好看,就是謝處耘也會陷入兩難。

謝處耘雖非血親,可對他而言,更勝過血親,裴繼安實在不願叫他為難。

不過此事也不能就此揭過,總不能叫當事人自己也蒙在鼓裏,還是等人醒來,將事情同謝處耘提一提,叫他心裏也有個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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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禾換好衣衫進得廚房的時候,灶台前的裴繼安已經把火生了起來,正清理子姜姜皮,見得她進門,便特地指了指邊上避風煙的小幾子,道:“且先坐一坐,一會叫你來調糖醋。”

果然把她當作只是來廚房做消遣玩鬧的孩童一般。

沈念禾特地跑過來,本只是想叫這裴三哥歇一歇,見他這般反應,也有些哭笑不得,便把袖子卷了卷,笑著上前道:“三哥坐吧,我來學一學,你教我做便是。”

又調侃道:“左右都是肉,又是酸甜口,想來再難吃也有限,實在謝二哥嫌棄,我自家全吃了就是。”

一面說,一面已是湊上前去。

裴繼安十分不想她過來,把手攔了一下,道:“這灶台邊上煙熏火燎的,豬骨也油膩膩,小心弄得你手臟偏又不好洗,等我收拾好了再叫你過來。”

要是都收拾好了,我還來這裏做什麽?

沈念禾十分無奈,見他擋來擋去的,本想要去插手,又覺得這般推讓怪沒意思的,只好退到一邊,左右看了看,見得角落裏有一碗腌漬好的青酸梅,便過去取了過來,取個小碗放在一邊,拿筷子拈了一顆出來,問道:“三哥,酸梅放幾顆?”

裴繼安轉頭見她走來走去的,一刻也閑不下來,只好道:“尋常要放三四顆提味,喜歡吃那味道就多放幾顆,只今次處耘腳上有傷,這東西收斂,小心將邪火收得進去,還是不放算了。”

沈念禾點了點頭,只是看著面前那一大碗酸梅子並酸梅水,倒是忽然想起來從前見過裴繼安每每伸手去搛酸梅吃的樣子。

三哥應當是喜歡這味道的吧?家裏但凡做酸甜口的東西,總要往裏放幾粒,如若不喜歡,實在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