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盤算

如果說在翔慶軍出事之前,能同沈輕雲的女兒結親,雖然有個馮蕉在前頭擺著,可這一個嶽父能幹得很,倒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眼下沈輕雲已經喪命,那沈念禾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無田無產,還寄人籬下,說句難聽的,將來被欺負了,連個幫手的兄弟都沒有。

謝處耘本就是獨子,又沒甚助力,廖容娘正想著給他尋一個家族裏頭樹大根深的妻族,自然不願意理會六親不在的沈念禾。

果真是個好的,怎麽不說給郭安南,郭向北??

她面色大變,正要拒絕,然而想到郭保吉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忙把話憋了回去,問道:“卻不曉得原來說的是哪一門?怎的會沒有做成?”

郭保吉答應過裴繼安,不會將此事漏出去,況且謝處耘同裴繼安兩人情同兄弟,此事細究了,畢竟不怎麽好聽。

他輕描淡寫地道:“那一門的家世不太堪配。”

這一回應詔進京,忙過公事之後,郭保吉少不得帶著兒子去各處舊識門上拜訪。

婚姻乃是兒女助力,他對長子的期望很高,又因原配早亡,繼室又有私心,是以自己早已做了準備,也相好了幾家,其中有一門姓陳的,喚作陳狄,本是信州通判,今次因翔慶事,也一同被詔入京。

郭保吉在雅州平叛時就與其人相識了,多年來頗有私交,又看好其人仕途,眼下一遇得要給兒子尋親家,順利成章就想起了這一門的女兒,找人私下一打聽,果然那女兒年紀正與郭安南相當。

陳狄雖然是個貧寒子弟,可他那妻族姓劉,出身世家,其父原是在工部尚書之位上頭致仕的,各個兄弟此時或在工部、或在吏部,泰半已經成了氣候。

這樣的門第養出來的獨女,因其父出身不好,母親甚有教養,多半既有內秀,又少高門大戶的盛氣淩人。

能得陳狄作為嶽父,又能得劉家作為嶽母外族,給自己的長子,實在最合適不過了。

郭保吉想得倒是挺美,還特地帶著郭安南上門拜訪,想要給陳狄這個未來親家看看自己兒子,此時站掌了眼,將來也好少些顧慮。

誰知還未等他這一處稍作暗示,對方才寒暄了幾句,就開始向他打聽裴繼安的事情來。

裴繼安能力出眾,雖然只是個吏員,好歹也出身名門,哪裏是尋常吏員可以比擬,以其向日所為,便是去頂替彭莽的位置都綽綽有余,是以哪怕郭保吉只是在平鋪直述,說到後來,自己都覺得此子將來大有可為,甚至偶爾看到一旁站著的長子郭安南,還生出幾分拿不出手的感覺。

——明明兒子還比對方大上一兩歲,又在清池縣做個戶曹官,雖是蔭庇,好歹是個正經官身,可已是過了半年有余,平日裏不過按部就班,哪裏有半點拿得出來說的功績?

其實平心而論,不過在縣中做個小官,既無實權,又才及冠,未曾經歷過什麽事情,做不出來成績才是正常的。

可一樣是在縣中,為甚那裴繼安還只是個小吏,入衙半年,就能縱連三州七縣,通過互換徭役賦稅、采買布帛之法,把彭莽這個平躺著吃幹飯的考功由下等變為上等?

這樣的人,怎的就不是自己兒子?!

也不知當要贊一聲果然是裴家生的兒子,還是可惜他是姓裴才好。

口中說著裴繼安事,又看著邊上老老實實陪坐的兒子,一時之間,郭保吉竟是不好意思趁著這個機會說什麽結親的話。

對比有些忒強烈了。

不過他聽那陳狄問了半日,問得甚是詳細,也察覺出幾分端倪來,當著郭安南的面不好說什麽,只私下尋了個機會去問。

兩人交情甚篤,陳狄也不騙他,道:“我有個女兒,正是選人家的年歲,內子看上了裴家那一個,我雖不怎麽瞧得中,你也曉得我家那葡萄架子不甚牢靠,到底拗不過她,便想打聽打聽其人品行。”

郭保吉甚是驚訝,雖不好直接捅破裴繼安同沈念禾的事情,卻也好心提醒道:“這事同那裴三說了不曾?我聽聞他好似有說一門親。”

陳狄倒是不慌不忙,道:“原來好似有說,後頭不了了之了,他今次入京,正好半途去得我家,後來雖說在京城裏未曾碰面,我卻特地去見了秦相公——你也曉得,那一位從前是那裴七郎的授業恩師,縱然裴家淪落至此,照舊沒少幫著奔走,裴繼安入京之後,也去他門上拜訪,說是眼下並無什麽婚約,正要等立業之後,再來成家!”

郭保吉聽得莫名其妙。

當初裴繼安在說什麽要同沈家女成親,眼下沈輕雲身首異處,他正是兌現諾言之時,前次兩人在京城相見,對方還信誓旦旦,怎的一夕之間,就變成並無婚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