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遠行

不遠處,鄭氏站在一旁道:“帶個鬥笠去,你那披風一遭雨水就要濕,小心半路著了涼,想要吃藥都沒地尋大夫!”

那鬥笠就是街上買隨處可見的,看上去枝椏亂岔,簡陋極了,謝處耘正是只要好看不要好的年齡,哪裏肯依,推了又推,道:“那馬跑在路上,我穿個披風,身量正正好,最多把後帽一系,戴個鬥笠上去,大頭長身的,同怪物一般,像個什麽樣子!”

沈念禾就笑話道:“原來謝二哥挑東西只挑穿戴好看的。”

謝處耘被戳穿了心思,臉皮一紅,索性嚷嚷道:“難道我竟是不配用好看的?!”

鄭氏笑道:“配!配!世間有幾個同你這般俊的?若是你不配,想來數不出幾個人配了!”

又問沈念禾道:“是也不是?”

沈念禾就跟著附和道:“嬸娘說得很是。”

她一面說,一面含笑打量了幾眼謝處耘,好似當真在判斷鄭氏說的是不是實話一般。

謝處耘只覺得沈念禾的眼神裏頭帶著笑,眼睛也笑得彎彎的,不知是不是他腦子抽了,竟是覺得這般看著怪甜的,一時惱羞成怒,喝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心中卻是道:你知足吧,日日離我這樣近,對著一張好臉,想怎麽看就怎麽看,旁人要看還看不到哩!

鬧到最後,到底還是把那鬥笠放在一邊,準備給他次日帶走。

謝處耘嘴裏嘟嘟噥噥,十分不高興,看著就像個小孩被強迫吃了討厭的食物一般。

不過他頭一回出遠門,事事都新鮮得很,很快就把這一樁給過了。

三人說說笑笑,在一起收拾行李。

裴繼安遠遠站著,透過半開的門看著屋子裏熱熱鬧鬧的場景,不知不覺就微笑起來。

沈念禾偶然一擡頭,見得他站在外頭,不由得一愣,連忙叫道:“三哥!”

裴繼安這才大步踏得進去,問道:“收拾得怎麽樣了?”

想到立時就能出去玩,謝處耘美滋滋的,道:“已是七七八八了,鏢局那邊的廖大哥說明日出發,我這一處是半點沒有問題的!”

裴繼安便同他細細交代其路上要注意的事項,並去得麻沙鎮之後要如何去找那巡鋪頭子,怎麽說話雲雲。

沈念禾見兩人在這一處說事,便同鄭氏一起退得出去,因見得那鬥笠放在一邊墻根處搭著,一眼掃去,果真不太好看,顯得十分粗魯,便隨手撿了起來。

她想到謝處耘此去麻沙,其實也算是給自己幫忙,見對方方才委委屈屈的,有心幫著做點事,便坐下慢慢去拆解那鬥笠。

沈念禾也有些自知之明,曉得繡工上不得台面,也不求做得多好,只拿針線把四處亂翹的外頭那一層細梗縫整齊了——饒是這樣,那線也走得有些歪歪扭扭,禁不起細看。

她忙了許久,好容易做出了點樣子,見得時辰不早,便拿去了後邊。

謝處耘得了新鬥笠,十分吃驚,道:“你弄的?”

沈念禾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就聽得外頭鄭氏不知什麽事情,急急叫她名字,便道:“嬸娘正忙,只我這一處有些閑工夫,略縫了幾針,謝二哥湊合戴著吧。”

語畢,匆匆出得門去。

謝處耘手中拿著那鬥笠,低頭認認真真看了半晌,先數一共縫了幾條線,又數約莫多少針,還比了比每一針的長短差別,一面嫌棄,一面又忍不住嚷道:“這樣爛的手藝,連線都不平,哪裏戴得出去!”

裴繼安本來坐在一旁看書,聽得這一處說話,也過去看了一眼,伸手將那鬥笠拿了起來。

他用手掂了掂,道:“挺好的,也不紮頭,還特地單縫外頭那一層,又在裏頭縫了棉襯,只要不細看,就十分平整,也不耽擱擋雨。”

謝處耘撇了撇嘴,道:“三哥盡給她面子,昧著良心說話!”

裴繼安見他這個樣子,便道:“正好我少個鬥笠,你若不喜歡,我拿走了?”

口中說著,竟是當真直接蓋在了頭上試尺寸。

謝處耘登時變了臉色,叫道:“三哥!”

又扭扭捏捏道:“不太好罷?雖是個爛東西,卻也是那沈念禾特地給我做的,我再看不上,沒得轉給旁人的說法,還是我自家收著算了!”

裴繼安看他做派,只覺得好笑,便把鬥笠摘了下來,遞得過去。

謝處耘這才松了口氣,把那鬥笠罩在頭上,特地還跑去照了照鏡子,又把頭擺來擺去找角度,只覺得帶著鬥笠的自己,別有一種江湖人的俠氣,倒是越看越順眼,只是嘴巴還是忍不住習慣性地挑剔道:“那棉襯太厚了!同我的頭不合!連我都曉得做東西前要先拿尺子來比大小,她也忒不曉事了!”

那鬥笠裏頭的棉襯用得很足,針腳雖是不齊,卻很細,罩在頭上很軟和,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