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小吏有什麽好做的

聽得說裴家住進了一個女子,郭保吉立時就想起上回裴繼安來時說的話。

“是不是個小姑娘,姓沈的?”他問道。

郭安南吃了一驚,道:“大人怎麽會知曉?”他把當日情況說了,又道,“那河間府的沈家仗勢得很,若非我當時正好在,怕是人都要被捉走了。”

郭保吉不由得嘆道:“你見的那一個,怕是沈輕雲的獨生女兒了,想那他英明一世,其妻馮氏也不愧乃父之名,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偏偏夫妻兩最後連個女兒也護不住。”

郭安南聽得當日見得女子竟有如此身份,一時怔住,喃喃低語道:“怪不得遇得那樣的場面,她卻是臨危不懼,說話、舉止俱是與眾不同。”

他回想當時場景,忽然覺得有些不妙,忙道:“大人,不若還是把謝處耘接回來吧?給後頭知曉了,怕是要不高興——聽聞正想要給他說親呢。”

郭保吉不以為然,道:“你母親心中自有分寸,不會亂來的。”

郭安南卻不敢抱有這種期望。

郭保吉原配死後沒多久,就續弦了廖氏。

廖氏嫁進郭家的時候,三兄妹都已經懂事,本就抱有成見,又因各種原因,兩邊處得很一般。

想是知道以後很難養得熟繼子繼女,廖容娘雖沒有死心,卻也做了兩手準備,正好此時郭保吉調任宣州,她便把同前夫生的親生子接了過來。

謝處耘相貌姝麗,比貌美的女子還要更美三分,他到了郭家之後,旁人還罷了,郭向北是個挑事的,見不慣繼弟,又兼兩人性格不合,幾乎隔三差五就要鬧出事情來。

廖容娘就在其中和稀泥。

她心中明顯向著親生子謝處耘,偏偏又要做出公平的樣子,還要在面上顯得更傾向郭向北。

郭安南作為知禮的長子,對繼母自然是以禮相待,卻也不怎麽看得上她素日行事,只覺得這一位虛偽且勢力,又因見識過她張牙舞爪的樣子,更有些擔憂。

他想起當日沈念禾那比巴掌還小的臉,身材也是瘦瘦小小的,眼睛卻又亮晶晶。

這樣一個人,身世卻是那般可憐。

給廖氏知道了謝處耘住在裴家,家中除卻裴三同老嬸娘,還有一個同齡女子,怕是屁股都要坐不穩,立時就要跑去裴家鬧騰著要把兒子接回來。

廖氏那個嘴巴,說話難聽得很,又不知那沈家女兒的身份,若是對方遭了羞辱,實在不好。

畢竟是沈氏夫妻的女兒,合當要尊重些。

郭安南忍不住勸道:“上回已經去找過一次,聽聞談得不是很好,不然那裴三也不會特地跑來找大人說話,再去一回,還不知鬧成什麽樣子。”

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另一樁事,忙從匣子裏取了一封書信出來,道:“正好裴三來了信,說要安排謝處耘去麻沙縣辦差,同行也有鏢師跟著,因怕家中擔心,特來信同大人說一聲。”

郭保吉詫異道:“給我來了信?”

不給廖容娘來信,卻給自己這個繼父來信?

郭安南點了點頭,道:“只有給大人的,沒有給後院的。”

郭保吉老於人事,只略想了想,很快醒悟過來,登時失笑道:“這個裴三!”

若是給廖容娘知道自己寶貝兒子要去千裏之外的小鎮公幹,她怕是當場就要跳起來,哪裏肯讓。

裴繼安這是不願意同廖容娘打交道,卻又想做事有個首尾,幹脆就給自己來信了。

一下子就把同廖容娘溝通的事情丟到了自己身上。

偏生他那信還寫得十分鄭重,又表明自己已近成人,不好同內宅有交,理由冠冕堂皇,叫郭保吉半點挑不出毛病,還要誇他行事知禮。

想到裴繼安,又看著面前沉穩卻仍需錘煉的兒子,郭保吉暗暗嘆了口氣。

出身不同,經歷不同,自然沒法比。

兒子並不差,只是不夠好,如若能有那裴三一半的精明能幹,自己也能省下許多力氣。

要是謝處耘同裴三一般,他也願意多扶植一把。

可惜廖容娘肚皮不行,生不出那樣好的兒子,不然也算是自己的半子,多少能派上些用場。

郭保吉心中稍作權衡,想到當日自己打探出來的裴繼安行事同裴家人脈,忍不住有些眼熱起來。

能不能拿來用一用?

宣州官場實在復雜,比起他原本預計的更為麻煩。

最難辦的是,他由武轉文,又是個北人,乍然到得南方,人生地不熟的,半點根基也無,很多時候已經看到了機會,偏偏礙於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旁人占了上風。

若是能有個熟悉宣州本地情況,又有人脈的人幫著梳理一番……

郭保吉細細琢磨起來。

他所擔憂的,不過是裴繼安同沈家的親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