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戚魚伏在甲板欄杆上往下看, 目送鯨群經過遊艇時換氣噴水,長嘯如箜篌,又潛入深海遊遠。

“戚小姐, 晚餐準備好了。”莊成從船艙裏出來,找到戚魚, “虞總請您過去。”

“嗯。”

戚魚點了點頭,這會兒海面上已經沒有鯨魚的影子了,只有零星海鷗在黃昏的海平線間翻飛。

進去前, 戚魚摸出手機,對著甲板和遠處的海面拍了一張。

之前鯨群在的時候她都沒拍。莊成笑道:“我還以為您不喜歡拍照呢。”

戚魚放大照片,盯了會兒,認真回:“我怕忘記了。”

應該不會忘記。

——剛才虞故崢就在甲板的這個地方, 對她說, 要做鯨,不做魚。

晚飯在遊艇的餐廳裏吃, 廚師陸續端上龍蝦和鯛魚。戚魚還是有點暈船, 沒怎麽吃海鮮, 連飯後的蘋果派也沒吃。

回酒店後,虞故崢讓莊成出去一趟。

莊成去了趟當地北橋的唐人街,從華人餐廳打包帶回來幾份吃的, 又提一袋牛皮紙袋,送進套房。

“虞總,能買到的字帖都在裏面。”莊成先將紙袋擱在客廳那張桌上,對虞故崢道, “紙和筆也買了,不算太好。”

莊成按照吩咐買了一些練書法的字帖和文房四寶,價格不便宜, 但做工欠考究,用這些取悅外國人還行,在虞總這裏恐怕根本入不了眼。

戚魚見虞故崢略略一瞥眼,沒說什麽,隨後解下腕際佛珠手串,徑直進了臥室。

去洗澡。

莊成又把吃食放在廚房區的中島台上,一樣樣拆盒擺出來,他買的都是很清淡的中國菜,說是給虞總讓給帶的。替戚魚擺好碗筷,莊成沒再逗留,兀自離開。

戚魚聞到味道確實開始餓了,在台子前坐下,慢吞吞咬了幾個小餛飩。目光忽然瞅到旁邊一條長型包裝紙袋,伸手拿過,撕開,是兩根山楂冰糖葫蘆。

十分鐘後,虞故崢從臥室出來,戚魚已經默默吃完半根冰糖葫蘆。

“……您要吃嗎?”視線相接幾秒,戚魚將另一根鮮花獻佛似的遞了一下,居然還有些巴巴的分享意味。

虞故崢有些失笑,沒接話。

“吃完過來。”他走向客廳,鋪開莊成帶來的宣紙,“教你寫字。”

冰糖葫蘆頓時不甜了。

戚魚多咬了一個山楂就放下,又湊近自己的衣袖輕輕嗅了嗅,聞到毛衣上似乎沒有海風的那種味道,這才過去。

桌上攤著莊成帶回來的筆墨紙硯,虞故崢隨手一翻字帖,將那些依葫蘆畫瓢的臨摹田字本擱在旁邊,拿起一本行楷碑帖,教戚魚學寫。

不從線和點教起,直接教她寫碑帖上的字。虞故崢就在戚魚旁邊,她看他落一筆,也跟著寫一遍。

就是寫得不太像。

其實戚魚平時寫的字不錯,但今晚悟得很慢,學寫了三遍還是那樣。

戚魚思忖了下,仰過頭:“我好像寫不好。”

虞故崢眸光落在戚魚臉上,無聲打量片晌,問:“不想學?”

“也不是的,”戚魚小聲解釋,“就是我覺得,這樣是不是應該多練幾遍?”

她沒說,自己其實就是想多跟虞故崢練幾遍。

聞言,虞故崢反倒擱下了筆,低眼看戚魚的字,神色波瀾不驚,辨不出褒獎。戚魚被看得有點緊張,抿了下唇,不知道要不要提筆再練一遍,就見虞故崢伸手過來,止住她的動作。

像那天在戚家書房裏那樣,虞故崢帶著戚魚走筆練字。不同的是,這次他用的是左手,而修長手指直接搭攏上她拿筆的手,那種貼近的溫熱感直接燒進了戚魚的脈搏。

每一下力道,都在貼著她的手背走。

鼻間能嗅到點清冽的沐浴香,余光還瞅得見旁邊黑色浴袍一角。

一遍下來,戚魚在虞故崢撤手的瞬間也立馬掉筆,像是無措地縮回手,都沒去管寫了什麽。

對視須臾,戚魚訥訥找話題:“原來您左手也能寫字嗎?”

虞故崢看了戚魚一眼,難得起興致,回道:“以前習慣用左手。”

“您用右手寫字也很好看。”

上回在書房他用的就是右手。

戚魚頓時想起,那次她轉身,親到虞故崢的下巴。

並不是不小心。是她……故意的。

“……我看您一直戴著這個。”她忽然收回視線,看向桌上的佛珠手串,“您信佛嗎?”

“不信。”

戚魚問完也覺得問多余了,虞故崢平時喝酒不齋戒,不太可能信佛。

心跳還是很快。

還沒想出別的話題,卻聽虞故崢短而輕促地笑了一聲。戚魚循聲仰起臉,剛巧對上他深邃難辨的目光。

“心不夠靜。”虞故崢不再提練字的事,拿起煙往外走,淡道,“今晚早點睡。”

“……”

洗完澡後,戚魚在被窩裏躺了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沒睡著,又默默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