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文野,松手

程歲安一階一階穩穩的下樓。

她知道只要還在平城,不管她在哪文野都找得到,她也沒有存心躲著他,早晚都要見這麽一面,所以現在程歲安愈往樓下走,心裏愈平靜。

趁著這次他過來,把話都說清楚也好。

反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再也不相逢。

文野正坐在一間教室的座位上,百無聊賴的環顧四周。

這裏大多是低年級的小孩子上課,所以座椅尺寸都是按照他們的來。文野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坐著矮桌矮椅,長腿憋憋屈屈的支在外面無處可伸,被西裝束縛著,渾身不得勁兒。

看到程歲安站在門口,文野立馬站起來,動作太猛,腿磕到桌角,疼得他直吸氣:“哎呀,哎呀哎呀,嘶——”

程歲安視若無睹,她到講台上教師位置坐下:“找我?”

文野看上去比最前的囂張跋扈收斂許多,臉頰瘦了一些,眼睛愈發凹陷。

他從她進門就開始盯著她看,蒼白的盯到她坐下來為止。

沒有她的這兩天,他著實不太好過。

待在那個沒有她的空蕩蕩的房子裏,實在太難受了,他們一起生活了七年,到處都是她的影子,他早就習慣了兩個人的日子,陡然只剩下他一個,每到晚上空氣安靜得可怕,只要他不發出聲音,就一丁點聲音都沒有,更何況每接觸到一個東西就能想到她的模樣,想到她生日的那天晚上,會害怕成什麽樣子,心臟就一抽一抽的疼。

“怎麽不說話?”程歲安挑了挑眉。

文野嗓子很幹,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之前文野在心裏反反復復排練了好多遍見到她第一句話該怎麽說,第二句怎麽說,如何軟硬兼施,如何巧舌如簧。

總之就一個目的,不管怎麽著,先把她騙回去再說。

可是看到她的一瞬間,排練好的話就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大腦直接空白了五秒鐘,張開嘴,一句話脫口而出,沒太控制好語氣,聽上去更像一句責備;“你怎麽把痣點掉了啊???”

程歲安冷笑了一聲:“是啊。”

“你是不是傻啊??”文野聲音大,有點啞,在空蕩蕩的教室裏有了回音,“你點它幹什麽??不疼嗎?”

文野不喜歡程歲安動身體上的任何部位。

之前有同事去紮耳眼,程歲安也有點動心了,晚上問了文野一句,結果被文野非常激烈的駁回,順便還罵了她一頓,打那玩意幹什麽,在好好的耳朵上穿個洞,有病嗎不是,多疼啊。然後一邊揉著她的耳垂親了一通,不許紮聽到沒有,要是敢自己偷偷去弄我就把你耳朵咬下來。

發著狠的氣息全都撲在程歲安耳朵上,她被他親得渾身都軟了,她對他那麽言聽計從,怎麽可能還背著他去紮,於是連聲應和。

文野對於自己的“物件”的占有欲強到極致,沒有他的允準,她不能為自己做決斷。

程歲安現在想想,覺得簡直可笑。

“我自己的事情,關你什麽事。”

程歲安這句話音剛落,文野的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的疼起來。

七年,她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

哪怕是吵得再狠,他對她再兇,她也從來不會這樣。

其實聲音不大,程歲安再怎麽大聲也比不上文野聲音的一半大,就是眼睛冷下來,聲音冷下來。

就好像……對他已經極度反感,甚至到了厭棄的程度,就連跟他說句話都覺得惡心似的。

全然不在意了似的。

文野疼得有點難受了,他自己緩了一下。

“好,好,咱們不說這個,你喜歡怎麽弄就怎麽弄,行嗎,聽你的。”文野重新坐下來,坐在憋屈的小椅子裏,長腿也規規矩矩的努力收好,他終於想起之前排練好的計謀:“你……你有東西落下了,跟我回家取一趟吧,還挺重要的。”

程歲安低頭把玩手裏的粉筆:“我都收拾好了,應該沒有東西落下。”

文野:“怎麽沒有!”

聲音又有點急,文野控制了一下自己:“我是說,我是說咱們家裏還有那麽多東西呢,你都不要了?還有,還有我送你那些禮物,亂七八糟一大堆,你一樣都沒拿……”

粉筆在她手心裏轉啊轉,“我只拿了用我工資買的東西,其他那些,那我都不想要了。”

文野聽得皺了眉:“什麽叫‘用你工資買的’,你背地裏還算著賬呢?”

說來可能難以置信。

程歲安從一開始跟著文野,就在算賬。

她進新河的第一年,是以實習生的身份進入公司,她沒有學歷,更沒接觸過這樣的工作,文野只當她閑著沒事進去玩玩,連人資系統都沒給她錄入。

程歲安從實習生的位置憑著努力一步一步升上去的,她是個很認死理的人,很多事情一遍學不會她就練習許多遍,別人一來就能上手的東西她不會,那她就反反復復練習,琢磨,看視頻自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