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舒梨從未想過再見邊寂會怎麽樣。

她不願想。

五年, 不長也不短,早就能將只有幾面之緣的人忘得一幹二凈。

在沒見到邊寂之前,舒梨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偏偏五年後再見, 她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他,哪怕他已經一身筆挺西服,戴上眼鏡,從頭到腳,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邊寂就這樣站在舒梨面前, 藍灰色的西服寬肩窄腰,同色系襯衫的紐扣一顆一顆系的規整。

此刻他就像個高高在上的人, 同情又憐憫地向舒梨伸出他的手。

他神色很淡,垂著眸看摔在地上的舒梨,瞳孔裏是清寂的光。

舒梨擡眼與他對視, 冗長的時間過後, 她抿起唇角, 勾出個意味不明的笑。

忽略掉邊寂伸出的手, 舒梨借著旁邊行李箱,從地上起來。

淺色牛仔褲已經沾上一片灰,掌心也破了皮, 硌著細小的石子,密密麻麻地疼。

此時此刻, 狼狽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舒梨。

她覺得老天還挺會捉弄她。

兩個人相對站著, 卻都不說話, 仿佛都極其有耐心似的,等著對方的第一句話。

邊寂能清晰地看出舒梨的虛弱和憔悴,從前那張明艷漂亮的臉現在泛著層病態的白。

她太瘦,脖頸纖細, 鎖骨凸起。

笑得時候,臉頰的梨窩仍能晃人的眼。

“有煙麽。”

舒梨往自己行李箱上一坐,倦懶得像只貓,開口第一句,是跟邊寂要煙。

邊寂略微蹙眉,舒梨又顧自笑了聲,“像你這樣斯文打扮的人,大概是不抽煙吧。”

“哎,你知道麽,我都沒錢買煙了。”

舒梨說的每句話都有她的目的,說實在的,倘若不是真的到了一窮二白山窮水盡的地步,她根本不會跟邊寂提這個。

怎麽也是睡過一次的,再次見面就提錢,好像有那麽些不合規矩。

而且當年,她親口說過,那筆錢是給邊寂的嫖資,不用還。

打臉還真的有些疼。

舒梨懶懶地笑,看邊寂,“你以前寫的欠條,還作數麽。”

邊寂倒是沒料到舒梨會提這個。

他問:“掃碼還是轉賬。”

這男人經過幾年,成熟不少,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

戴上眼鏡,更有股斯文敗類的禁欲感。

舒梨沖他眨眼:“現金。”

邊寂輕微頷首,視線往前邊路口停著的卡宴掃了眼,再回頭看舒梨,說了兩個字:“上車。”

上車還能做什麽,肯定是去銀行取錢吧。

舒梨是這麽想的。

老頭讓她在這個時候碰上邊寂,不就是給她送錢的意思麽。

面子不能抵飯吃,臉也不能。

但她現在真的需要吃飯。

怎麽也得活下去。

舒梨上了邊寂的車。

車內很整潔,高档皮質座椅,看得出的最高配置,加上他這一身的打扮,她確認他是混出頭了。

視線被後視鏡上懸掛的粉色平安符吸引,女孩子的玩意。

舒梨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幾秒,再移開,去系安全帶。

邊寂坐在她旁邊,在外面可能不覺得,坐到了車裏,封閉的空間,她能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松木香。

舒梨輕笑了聲。

不止學會用香水,品味還不差。

邊寂捉摸不透舒梨臉上的笑意到底是怎麽回事,從他們見面開始,她就一直掛著笑。

該說她沒心沒肺麽,遇上這樣的事,還笑得出來。

邊寂很清楚舒梨被警方帶走會經歷什麽,跟舒連漪有裙帶關系的,全都已經被審了一遍。

舒梨不過是漏網之魚。

而漏網之魚的結局,跟舒連漪是一樣的,沒收全部財產。

畢竟舒梨姓舒,銀行賬戶肯定會被凍結。

剛剛他也已經跟舒梨試探過。

車上有面包和牛奶,是沛沛一開始留下的。

邊寂開車途中瞧了眼,從袋子裏拿出面包,遞給舒梨。

骨節分明的手,指甲仍同當年一樣修剪得很幹凈。

手腕處的表泛著淩厲璀璨的光,能看出價值不菲。

這還是當初那個連醫藥費都快付不起的窮小子麽。

舒梨沒接,笑了聲:“不用。”

她只想拿錢,別的施舍,全都不需要。

邊寂沒強求,放下面包,目視前方平靜開車。

車裏太安靜,連首音樂都沒有。

彼此的呼吸就顯得格外清晰。

他們沒有交談,好像多說一個字,都不符合他們如今的關系。

車程大約十多分鐘,舒梨反應過來的時候,邊寂已經把車停在了觀瀾花園的地下停車場。

車熄了火,四周一片的黑。

舒梨什麽都沒說,等著邊寂自己解釋。

邊寂按下安全帶的開關,說:“出門沒有帶銀行卡的習慣,得回家拿。”

“是麽,我還以為你不打算還我那幾萬塊。”

“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