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聖塔的人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的時候莫名有一絲挫敗。

聖使們不清楚謝懷安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確有本事。

但烙印沒生效的刹那,他們已經明白這不是隨便能夠插手的事。

臨走時,有少女趁著轉身望向謝懷安,眼神不再空洞死寂,而是存了希冀。

“恭送聖使——”

一排玄機閣弟子跑到講經壇前,用身體擋住窺視的目光。

謝懷安還在掩唇咳著。

他唇角和手背上的血緩緩流著,咳得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來,隨時會窒息。

鴻曜早已趕到席上,往日溫熱有力的掌心一片冰涼,單膝跪地用身體撐著謝懷安,不斷為他順著後背。

謝懷安咳意漸弱,卸下力氣,將全身重量放到鴻曜身上。

“噓……”他虛弱地擡起指尖貼到自己嘴唇,側過頭,用染著血的臉蹭了蹭鴻曜的面具。

怕鴻曜不明白,謝懷安抓過鴻曜的手,撓了一下他的手心。

在鴻曜回應前,謝懷安帶著淺淺的微笑失去了意識。

焚香樓內。

二當家裴文正備好了熱茶糕點。

他是個閑不下來的勞碌命。等待期間將焚香樓巡視了一遍,最後拿手帕擦起鎏金大門。

聖音鼓樂響起時,裴文正神色一凝。很快淩子遊也跑下樓,兩人一起扒在窗前聽著外面的動靜。

等聖塔的人離開,戴著黑面具的鴻曜大步闖進焚香樓的大門時,裴文正覺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也跟著散去了。

謝懷安被摟抱著進門,脖頸無力地倚靠著鴻曜,手臂垂在半空輕輕晃動,面上蒙著白紗,不知是生是死。

到處是血。

謝懷安蒼白的唇角沾著凝固的血,胸前也破了洞似的一片紅。

最顯眼的是那雙手。本來瑩白而美麗、適合點一株香、插一朵花、撫摸鳥兒蓬松羽毛的手,此時已經被血液浸透。

一個皮開肉綻的血色獨眼割在謝懷安的手背上,血珠不斷湧著,向下滴落。

裴文正看到印跡,險些腿一軟跌坐在地:““福光印……”

一些不願離開的百姓低低念誦著,聲音模糊地從樓外傳進來:“天聖神威,福澤萬世……福澤萬世!”

他們似乎認為只要誠心祈禱,就能活過這個夏天。

鴻曜厲聲令道:“都退下……”

“城裏信得過的醫師叫過來,好生招待,傳仙師病篤。”

裴文正聞言面上泛起一絲光彩,一個肘擊擊向急得想立即沖向前的淩子遊,應道:“喏……”

鴻曜這麽吩咐,說明沒到最糟情況,仙師不會變成活屍。

但這麽多血……仙師能撐得過去嗎?

神子吐血病篤、但是沒有變成活死人的消息再次傳遍了昭歌。

有到處投機、編纂《真跡顯靈集》想為自己謀前程的人徹底慌了神,沒頭蒼蠅似的亂竄。

有無愧於天地、赤著腳來赤著腳去的挑夫,高聲宣揚自己就此信仰神子,願意追隨新天經,只求竭力地生,絕不糊塗地死。

無數夾在新舊天經之間、向神子求過問又不想丟命的人,連夜跪拜到聖塔前請罪。

又有無數人痛恨聖塔,偷偷在屋中面朝焚香樓含淚祈禱,希望一切能有轉機。

吏部官員蕭惟深從偷兒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後什麽也沒說,沉默地在窗前站了一夜。

石峰山,玄機閣總壇。

一個年輕的將軍趁著夜色,騎一匹黑亮的駿馬到了山下。守夜的弟子認出他的長刀和馬,打開機關,讓他一路到了千碑窟前。

裴修儀正在千碑窟內匯總情報,一雙艷麗的鳳眼裏血色遍布,下頷也冒出些未修整的胡茬。

聽到入口機關轉動的細碎聲響,裴修儀擡起眼皮,很快繼續專注地幹起活來。

“死了嗎?”來人開口問道。

“鐘清遠,說話放尊重點,坐。”

裴修儀哼了一聲:“一個兩個的,永遠把我千碑窟當隨時來去的地方。”

“那就是沒死……”

鐘鎮嘴邊的肌肉抽動一下,像是做了個笑的表情。

他約莫二十八歲,是個長相俊俏的人。但濃黑的眉峰常年擰著、面皮有風霜和刀疤的痕跡,這一笑殺氣騰騰,能止小兒夜啼。

幽雲堡和洛安山緊挨著,都位於北方一處寒冷的山脈中,像是互相守望的兄弟。

洛安山的風物是一團團毛發豐茂、兇神惡煞的長毛貓、滿山溜達巡視自己的地盤,到處搶飯;幽雲堡的特產是一條條四肢修長、嗅覺靈敏的獵犬,或黑或黃,見人擺尾,見貓就追。

鐘鎮是幽雲堡現任的堡主,以前的小鐘將軍,現在的鐘堡主,字清遠。他不用堡內傳承的槍法,自創了一套刀法。諢號“鐘三刀”。左邊一刀,右邊一刀,頂上再一刀。三下把敵方了結,專門對付禁衛。

有人曾大著膽子問過他什麽這麽執著三下,鐘鎮當時追著人就砍,從此沒人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