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鴻曜的耳尖敏銳地顫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搓著葉子:“閣下若是累了,身後那面墻可以靠。兩邊的不能動。”
“陛下還有其他想學的嗎?”謝懷安總覺得這事不應當這麽簡單就過去了。
“來日方長……”
鴻曜心情似乎一下子轉好。他取下手套,挪開箱子,在狹窄的空間裏貼近謝懷安,示意謝懷安伸出手。
帶著薄繭子的指腹再次覆上謝懷安的手腕。
溫熱的真氣湧入謝懷安的身體,驅趕受驚後的疲憊。
鴻曜頭微垂,眼神黏著謝懷安在燭光下瑩白的指尖。他的神情異常平靜,沒有滲人的陰森和假意的深情,像一個陷入某種回憶的憂郁少年。
哢噠,哢噠,哢噠。
墻壁上的花瓣機關轉動了三下,歸於無聲。
“陛下?”謝懷安抖了一下。
“老樣子,別出聲,別動。”鴻曜拿起黑綢緞眼罩。
謝懷安眼皮顫動著閉上眼,視線重新歸於漆黑。
一陣細微的機關啟動的聲音後,鴻曜臂膀發力,像先前一樣把謝懷安撈了起來。
解開眼罩後,謝懷安發現自己又被放回了龍床上。
圓臉太監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紗帳被掛起,門窗緊閉。鴻曜隨手披了一件外袍,坐在床沿穿起靴子。
門外傳來敬事監太監細弱的喊聲:“三更到了,三更到了。”
敬事監太監等了一會,尖著嗓子重復道:“三更到了,三更到了。天師明日南下布道,有出行大典,望陛下今夜節制。”
敬事監的太監為天師辦事,管著甘露聖殿裏一堆聖子聖女侍奉天師的次數,也會記錄皇帝臨幸的過程。
鴻曜面色陰郁地走向門口:“阿父的事朕自然記在心上,輪不到公公操心。有多遠滾多遠,擾了侍君興致,朕讓你活不過今晚。”
“喏、喏。”敬事監太監抖得像鵪鶉似的下去了。
鴻曜聽了半晌,轉身對謝懷安說道:“聽壁腳的蟲子走了。再待一會,朕送你到偏殿。”
他說完抱胸靠著墻壁,眼簾垂下盯著地面。
手邊的嵌螺鈿紫檀桌上還擺著從蘭池宮裏收繳來的一堆草螞蚱。
看上去陰森中帶著點搞笑,搞笑中又有點可憐。
謝懷安跪坐在龍床上逐漸走神。
天師,天師,又是天師。
大浴池內,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從系統嘴裏問出了天師力量的來源。
大景和任何一個古代朝代一樣,靈氣消失殆盡。百年前天外的碎片意外墜入此世,母片砸進昭歌城,兩個子片分別落入北方荒漠和大景皇宮。
墜進皇宮的那片擊中了一個行人,行人當場斃命而後復活,領悟了能使白骨復生的力量,成為日後的天師。
天外碎片激起了一部分世界本源的靈力。經過百年,大景發展出了不完善的武學真氣和機關術,卻無力與天師強橫的活死人大軍對抗。
景朝逐漸陷入黑暗,豪奢之家攀附天師吃得肚滿腸肥,貧民信仰天聖教,希求死後的福報甚至永生。
系統為了糾正偏差降臨此世。只要日蝕發生時,謝懷安、天師和昭歌城內的母片近距離站在一起,系統就能粉碎天師的力量。
聽上去很簡單,就好像他邁出一步就能當個英雄似的。謝懷安一邊想,指尖一邊在綢緞被面上瞎劃。
系統只是說明了功能,沒有強制執行。他可以選擇做或者不做。
如果保持現狀,他有把握說服鴻曜自己只是個意外轉世的遊魂,在深宮裏當個工具人得過且過。如果上前一步……
系統說天外飛石降下後,大景的天就變成了血紅色。也許天師消失後,天會變回他印象中的湛藍。
他不會治國理政,當不了什麽賢臣,發揮完系統的效用就跟鴻曜申請假死出宮好了。帶個會做飯愛說話的活潑侍從,養只貪睡貓大黃狗和賴皮鳥,過上有人搭夥的小日子。
謝懷安嘴角愈發飛起,心在暢想中飛到了天上去。
“閣下?”鴻曜打破沉默。
謝懷安心道擇日不如撞日,闔上雙眼做高深莫測狀。
“陛下之前說……天師上達天意法力無邊,果真如此嗎?”
謝懷安唇角噙著笑意,聲音在殿內空靈又清晰:“我要是他,就不會明天出行。雲在聚集,連綿的細雨將擾亂南下的路,今夜就會有雷雨。”
鴻曜驟然擡頭,一抹黑雲般衣袍滾滾地飄來,雙手攥住謝懷安的肩膀,力度大到讓謝懷安感到痛意。
“閣下能測算天象?”
謝懷安眉頭微皺,不適地動了動。
鴻曜很快松手,像是擔心謝懷安閉著眼睛也能被嚇到,收斂了猙獰的神情。
“不僅是雲。我得跟陛下坦白……我確實還會一些東西。我是一抹遊魂,卻冥冥中能察覺到天意。”
“天機可測,日月星辰有運行的軌跡。我能看到陰晴寒暑,也看到日蝕將要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