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首輔府,後罩房。
掌珠裹著棉被靠在床上,捧著一本書認真看著,既進了高門,就不能太寒磣,該學的得學,至少不能再出今晚的窘相了。
春蘭端著青花玲瓏瓷盅,來到床邊,嘮叨道:“燈火暗,對眼睛不好,小姐喝了湯,歇下吧,明兒再學也不遲。”
“嗯。”掌珠接過瓷盅,執起纏枝牡丹瓷勺,小口啜湯。
喝完一整盅,她趿拉上繡鞋去往湢浴,換上熏染過的寢衣,站在水盂前刷牙漱口。
庭院內,宋屹安站在石榴樹旁,見閨房的燈熄滅,隨之,春蘭走出來,朝他擺擺手。
宋屹安溫蘊一笑,走進抄手遊廊,從皇家林苑回來,擔心小姑娘因為鬧出窘態哭鼻子,本想過來哄一哄,看來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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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掌珠穿了一套藕荷色齊腰襦裙,外披貂絨鬥篷,步履輕盈地來到正房檐廊前,等著給薛氏請安。
薛氏拉開門,見小姑娘站在廊下,恬靜乖巧,柔柔一笑,如霞蔚般絢爛。
這麽個妙人,幸好被太子帶回京城,若不然,以她的容姿,在外很難逃過霧靄迷繞,被世俗折斷羽翼。
薛氏拉著掌珠進屋,“傻丫頭,下回過來直接敲門,外面多冷啊。”
掌珠行禮後,搖搖頭,“我習慣了。”
以前在農舍,甭管刮風下雨,孫寡婦從未讓她睡過一個懶覺,不是去采野菜,就是燒水幹活。
薛氏為她脫去鬥篷,把她按坐在梳妝台前,“讓娘看看,我家姑娘氣色如何。”
掌珠眨眼,鼻尖因吹了風,有點紅。
“氣色挺好的。”薛氏眼裏有笑,“就是穿戴太素,一會兒用完膳,咱們去布莊挑些襯你膚色的緞子。”
這還素?掌珠低頭看看身上的襦裙,比起從前,不是雍容了多少。
許是薛氏沒有女兒,總想變著法的捯飭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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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莊內,薛氏為掌珠挑了幾匹花樣面料各異的綢緞,與成衣匠討論著衣裳樣式。
掌珠坐在一邊,細心聽著,光記面料款式,就夠她學上十天半個月了。
跑堂遞上兩杯茶,“夫人、小姐請用茶。”
薛氏道聲謝,捧起茶盞,嗅了一下,盞中是頂級碧螺春,“有心了。”
成衣匠和跑堂笑了笑,眼裏有光。
看她們喝下,跑堂默默退出布莊,來到拐角處,笑嘻嘻收下銀子。
首輔府車夫在外面等了許久,不見夫人個小姐出來,有些疑惑,於是走進布莊,卻見布莊內空蕩蕩的,只有薛氏一個人倒在椅子上。
車夫嚇了一跳,跑過去,“夫人,夫人!”
薛氏悠悠轉醒,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車夫扶她起身,薛氏捏捏太陽穴,心裏一驚:“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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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是在一輛馬車內醒來的,耳畔傳來兩個陌生男子的交談。
“還以為會守個兩三日,沒想到,母女倆一大早就出門了。”
“也真是巧,今兒那位大官人剛好在錦食樓用膳。”
“算這丫頭倒黴吧,誰讓她擋了權貴的路。”
“真是便宜你了,這麽美的妞,你花重金也睡不到啊。”
很快,馬車駛進了一條寬巷子,停在一家酒樓的後門前。
兩名男子拴好馬匹,一人對另外一人叮囑道:“兄弟,辛苦你把風了,雇主有所交代,一定要讓大官瞧見車廂的春色,等大官人出來,記得敲門,咱們立馬撤,否則小命不保啊。”
另一人語含催促,“你快些,說不定老子也能嘗嘗鮮兒。”
“…你可真行。”
“快點吧!”
他們受人指使,而那個雇主心太狠,不僅要毀了掌珠的清白,還要讓目標人物瞧見破布娃娃一樣的掌珠。
那人笑著掀開簾子,剛要搓手喊一句“小娘子”,卻發現車廂裏空空如也。
掌珠是在馬車剛進寬巷時鉆出後車窗的,從小到大,也算經歷了大風大浪,她沉住氣,讓自己冷靜,在馬車停下前,從後窗鉆了出去,軲轆兩圈,停在酒樓的馬廄前,顧不得身體的痛,躲進了馬廄。
此時,正通過木柵欄的縫隙,觀察那二人的動靜。
兩人朝這邊走來,巷子裏除了酒樓,唯一的遮蔽處,就是馬廄。掌珠倒吸口涼氣,渾身戰栗。
“噗。”倏然,一匹白馬探出脖子,靠近她的臉,“噗噗。”
馬匹好像很活潑,掌珠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而且身體燥熱,這種感覺有些熟悉,上次被人跟蹤,也是這種感覺......
可眼下,不是細究的時候。
倏地,小姑娘靈光一閃。
拼了。
就在兩人拉開馬廄木門時,一匹通體純白的汗血寶馬踏地而出,鬃毛隨風後揚,漂亮恣然。
掌珠趴在馬背上,緊緊夾著馬腹,生怕自己摔下來。
被人攔住路,汗血寶馬擡起前蹄,嗷一聲,竟騰空而起,從兩人頭頂越過,看得兩人目瞪口呆。